见林焉问及正事,问寒也正色起来。
“我根据扳指所指的位置到达了一座酒楼。明王正与人在三楼会客,屋外加了防御法术,我听不真切里头的声音,只约莫像是谈及了什么生意,我听着像是‘鲛人’,后来一个陌生男子颇为恭敬地把明王送出来,我瞧得真切,孔雀明王的发髻上簪着的确为孔雀翎。”
林焉闻言忽然沉默下来。
杀鸢尾的人,十有八九便是孔雀明王了。
问寒知晓他的想法,只道:“如今找不出证据,况且……仙君诛杀小妖,白玉京也并不会治罪。”
天规里只禁止诛杀人族,至于其他族类之间的恩仇械斗,白玉京内向来没有相关的条例,杀便杀了。
林焉从前不问世事,对此并无感受,如今三界走上一遭,也后知后觉地明白了许多。
譬如为何,那么多妖鬼都怕他。
“之后呢?”
问寒闻言接着道:“而后明王就离开了幽冥,我担心殿下之后还有吩咐,亦怕被觉察踪迹,便不曾再追。”他言罢便要把扳指还给林焉,却被后者挡下。
“你拿着吧,”他思忖一二,又问道:“那酒楼叫什么名字?”
“十里香。”
林焉微微颔首,“此间事了后,你便去十里香埋伏起来,查出孔雀明王究竟在幽冥做什么生意。除此之外……明日我有件事要交给你。”
“殿下请说。”
“去看住泉台君,如果我出了意外,无论以何种方式,决不能让他向任何人报信。”
“明白了,”问寒见他不说,也不问他要去何处,只承诺道:“问寒务必完成殿下嘱托,殿下亦要保重。”
话音刚落,窗外突然传来石破天惊的爆裂声,那声音仿佛是从施天青的屋内传来,林焉与问寒对视一眼,后者护住刘仁,前者冲了出去。
却见一抹白衣倩影提刀进门,林焉追过去,屋内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已然焦灼地难舍难分。
林焉看清了来人,也不往里冲了,就在一旁抱着手肘,悠悠地靠在门外,一边吃着随手变出来的葡萄,一边看着怒不可遏的屠月仙挑着一双浓黑的秀眉,正铺天盖地地向施天青出刀。
“阿焉,你也不来帮我!”施天青分明是游刃有余,却不忘拉他下水,却不料屠月仙见着林焉也一点儿不分心,只扫了一眼林焉便又攻向他,浑身解数都往施天青身上去,像是没瞧见林焉似的。
祸水没能东引,施天青只好在林焉看戏的目光注视下见招拆招。
林焉将施天青的招式收进眼里,略一挑眉,他倒是几乎没有主动攻击的招式,不是防守,便是化守为攻,丝毫不像施天青这人的脾气。
两人斡旋良久,直至施天青的冰针抵上屠月仙的心口,飞沙走石堪堪停下,室内一时间才终于安静下来。
“施天青!”屠月仙怒意盈满眼眶,声线因为过于气愤而轻微颤抖,“你若是男儿便刺下去,”她低头看了眼几乎贴着她皮肤的冰针,“何必留我性命?”
施天青闻言敛了眉目,指尖轻勾,那冰针便往外挪了一寸,融化成一滴水,坠落在地上,砸出清脆的声响。
“九娘……”他的语气里是漫无边际的无奈和叹息。
屠月仙死死地盯住他,一双眼微微泛起红。
吃完馄饨后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她最终还是在傅阳的劝说下去检查了灵符储存的位置。
那是属于她名下的一片园林,约莫一千棵同种的花树,只有她认得出哪一棵是她与施天青一起种下的,而其他的都是施天青离开后她挑了同等大小补种的。
她的少女情怀,她的青春岁月,连着灵符一起,都藏在那棵树下,就连傅阳都不知道。
灵符还在原处,泥土也已重新覆上,可还是掩饰不住新翻过的痕迹。
她怒发冲冠,她恨不得亲手剁了施天青,她甚至不需要找遍幽冥,就能想起来施天青最爱听风月话本儿,若是住在幽冥,必然是桃花客栈。
——虽然这一回真不是施天青寻的客栈,而是问寒误打误撞碰上的。
“两千年了,”屠月仙看向施天青,眼里的怒气渐渐化开,“你总算回来了。”
“他是负心汉?”林焉在一旁看戏。
“他是我们家的上门女婿。”
林焉噗嗤一声笑出来,施天青无奈道:“你别听她瞎说。”
事情说来也简单,那时他是朝不保夕的杀手,九娘是隔壁屠户的女儿,年轻的小杀手们多在学艺,不必前辈们有那么多活儿接,时不时便去猎些凶兽卖给屠户换银两或是灵石。
九娘是男孩儿性子,听说了也吵嚷着要跟他们一起去,久而久之就熟络了起来,那颗树也是某次九娘偶然得了树苗,神秘兮兮地拉着他一起种下的,还非要和他一起写下千年后的愿望,埋在树下。
几百年过去,施天青成了第一杀手,九娘也长成妙龄女妖,逐渐知慕少艾。雪兔妖率性洒脱,几乎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