鹘鹰嗥鸣,一个回旋,竟咬住福安身上的软氅,将至拽了起来。
“你烦不烦?”花白而蜷曲的头发终于动了动,露出下面一双矍铄而又不胜其烦的眼睛。
他伸手从鹘鹰口中拽过软氅,重新盖住自己的身体:“若不是看在励钧的份上,我迟早拔了你那两撇翅膀烤了吃。”
鹘鹰又叫了一声,青石板色的胸口羽毛当空罩在福安脸上,两只弯钩的鹰爪竟抓住福安的耳朵,收翅立了立。一个没立住,啪嗒一屁股坐了下来,翅膀还跟着拍打了两下。
福安吃了一嘴的毛,再也睡不安稳,不耐烦地将这大鸟拍开:“我警告你啊老小子,再蹬鼻子上脸,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励钧这海东青跟了他几年,性子不仅没收敛,反倒更野了。它吃准了福安不敢拿它怎么样,越发肆无忌惮地同他耍闹。
“吃鱼!”校场一危梨军从铁桶中钳出一条肥硕的江鲤抛给它,它当空就给咬得粉碎。
“江鱼填不饱它的肚子。它得吃猛禽。”福安坐起身子,从身旁得脸盆里捞出shi布,揩了揩脸。干净的shi布顿时擦出许多积攒的老泥。
“丹修。”这时震昭走了过来,拱手拜了拜,“敢问丹修,何日动身?”
“危梨军占了凉朔校场,这事儿不日便会传到涂山雄耳朵里。敌军打到他脸上,他第一件事便是传召凉朔城主与守在凉朔外围的火军前来围剿。”福安摊开图纸,眯着眼睛在上面画了画,“这里,两军必然交锋。”
震昭看着他手指的地方。
太和寺后面的西山?
震昭道:“在这里交锋,危梨军恐怕不占优势。他们人多势众,又熟知地情,一旦呈围剿之势,我们一时恐怕无法脱身。”
福安的手在图纸上敲了敲:“火军目前统帅可还是漆雕弓?”
震昭答:“是。”
福安道:“我听说他帐下有位白蛇统领甚是毒辣。此人目前可还在帐中?”
震昭想了想,道:“据传白蛇已死。目前火军统领之位空悬,只剩一个副统领,曾是僧军旧将。”
“那火军便不足惧。难办的是这个凉朔城主巫马真。”福安想起那日在地下城亭狱之中见到的毒子,早年温婉柔和之气全然消逝,只剩冰冷凉薄和一身虚与委蛇。
不知在西厥的这些年来他经历了什么,良善的秉性是否全然被磨灭。
“甚是难办啊。”他忍不住说。
他自己的儿子尚且都蹉跎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励钧之子如今又何处安身呢?
当年他信了倾煦的鬼话,将九转玄灵丹喂给二子,孑然一身面对僧军。却不曾想到这么做,兜兜转转一个大圈子,依旧没让二子过得顺遂。
九转玄灵丹逆天改命一说纯属妄谈,福安一辈子炼丹,一炼不出天命,二炼不出气运。拯救不了励钧的江河,也拯救不了励钧的遗孤。而如今,他能做的只是为励钧出山,替他出一口恶气而已。
“报告统帅,外面有人孤身一人求见。”手下来报。
“何人?”震昭问。在这特殊关头,竟然有人敢来求见,是敌是友?
“让他进来。”岂料福安想都不想就说。
“这……”震昭犹豫片刻,还是下令道,“让他进疯来吧。”
这时候能孤身一人过来的,恐怕不是等闲之辈。
凌曲负手立在校场门口,昂首看着悬在头顶之上虎首的獠牙。他披着灰褐色斑纹软氅,里面是一件久违的玄黑色衣裳。他长发竖立,侧颜轮廓清晰,在阳光下分外抢眼。
忽然一声拍打翅膀的声音掠过他的头顶,石灰色的海东青遮住了天。
凌曲看着它在上空盘旋,无动于衷。那鸟忽而扑了下来,锋利的鹰爪刺破了他的手背。
凌曲并没有躲,而是甩掉了手背上的血,面露不悦。
好端端的一只鸟,脑子竟然不正常。他浑身是毒,体内的血更是浸透了毒息,常人碰一下便会死,更何况这只巨鸢?鸟类的嗅觉合该灵敏,正常脑子的鸟嗅到他的气息避之唯恐不及,可眼前这只上了年纪的海东青竟反倒取了他的血。
是觉得自己活得太久了么?
那鸟低低飞了一圈,又回旋过来,不依不饶。
凌曲将还在流血的手背抬了抬,终于开口:“喝了我的血,你就该上路了。”
岂料背后脚步声疾,福安大步流星地走过来,照着他后背就猛地一踹,这一脚用了十足的力气,直踹得凌曲跪倒地面上,喉咙里卡出一滩血。
“该上路的是你。”福安冷冷地说。
作者有话要说:
战损(不是
委屈巴巴
第78章 血脉
凌曲只觉得背后一阵剧痛, 紧接着眼前一黑,人眼看着就要歪过去,却被身后的一双手扶住, 扶正了。
凌曲错愕地看着思衿担忧的神情, 片刻抹掉嘴角下方的血渍, 故作轻松地笑了一声说:“想躲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