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Yin晴,共看明月,携手良人,莫忘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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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日头正盛,此刻已近晌午。前殿早早涌进了太监及宫女,来回除尘抹瓦,里里外外将这宝殿洗地透亮,生怕殿中沾染了一点灰尘,只因若是教眼尖的主子们看见了,惹了脾气,怕是要生生给削去了脑袋。
一刻过去,殿里殿外己渲上了绫罗绸缎,日光打在屋檐的一圈金色龙头上,浮过一丝乍现的金光。如此也不是为了别的,正是为了今夜的中秋夜宴。
先皇去世,官家年幼且刚刚登基不久,堪堪一载时间,与朝中重臣藩王尚不熟络,今夜恰逢一年一度中秋佳宴,定当要与臣子们寒暄几番。
况且官家长姐陇箐长公主如今正满十六,若能在此良夜觅得一如意驸马自然成就一段佳话。
只是这陇箐长公主本在先帝在世时便受尽宠爱,身份尊贵至极,容貌更是一等一的出挑,在琴棋书画诗歌作赋上也颇有一番造诣,只自称拙劣,谦虚一二。
若她只是平常人家小姐,恐怕日里不知要有多少人上门提亲,只是长公主的身份毕竟有别,只怕她早已成了世家公子们心中口中痴念不可得的皎皎明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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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这位世家公子们皆为之倾倒的“皎月”正面容憔悴,单薄的红唇微微发颤,一袭素色衣裳,静卧在矮榻边闭目养神。
长潭澈水绵绵,幽竹旁生,翠色逼人,在这处皇家别院内显得尤为别致淡雅。这时节天气算不得暖和,潭上一叶孤舟孤伶伶一只。
若在天热些的好时节里,长公主兴许会有些兴致,兴致虽不大,好比她自个儿划了那只孤木舟,沿着一抹深黑色的潭沿来回摆渡,也好消解独自一人的苦闷心事,宗好过如今身子不太好,却也只能披着厚实柔软而显得笨重的暖和外袍倚在潭边软榻上,吃些早腻歪了的糕饼瓜果,累了只能入睡。
“公主,您也早些回去罢,外头风凉,您别坏了身子。”一旁贴身服侍的婢女青柳止不住心中的担心开口劝说。
“罢了,本宫也乏了,你扶我回去罢。”素衣袅袅,长公主那细而弯长的柳黛眉间皆是掩盖不住的疲乏,她甚至懒得去恼贴身婢女无故扰了自己清净的午觉。
青柳松了口气,于是弓了身子上前仔细掖了掖长公主的披风,小心搀住长公主明净如玉的纤细手指,扶着她往寝宫去了。
长公主这样的疲乏早已不止一两日,追根究底,缘由到底不浅。
陇箐长公主傅敏,年十六,与当今官家一母,都乃先帝最宠爱的妃子惠妃所出。于是一直被先帝捧在手心里疼爱。她年长弟弟几岁,常听从母妃惠妃的细心教诲,谨记着无论如何也要收敛锋芒。
少年老成,自惠妃离世相继先帝驾崩,他们姐弟二人已失去最为坚固的庇护,况且先帝将皇位传与她的幼弟,也就意味着四处皆有人虎视眈眈盯住这个位子,贪狼猛虎,伺机行动。
无论是镇守四方的藩王,抑或是朝中手握重权的臣子,四处皆得防范,她的幼弟年纪尚幼,不过十三来岁,少年稚嫩的模样,一切都得傅敏这个做姐姐的来担着。
傅敏懒散的倚在寝殿前的鱼塘栏杆上,心不在焉地投喂着手中的鱼食。鱼儿在水中欢快游动,几只红色大鲤被鱼食吸引而来聚集在她面前,可她现下里只嫌疲乏,况且今夜中秋夜宴,看上去君臣一片繁荣祥和,背地实则是一场难逃的“鸿门宴”,少不得又要一番舌战罢了。
“公主,奴婢刚为您沏好了一壶热茶,您快些来尝尝!”
活泼天真的话语一下扰了傅敏杂乱的思绪,竟让这时时刻刻紧绷着神经的陇箐长公主一时间放松了些。
说话之人正是青柳的亲姊妹——白杏。
见公主整日的愁容有了松懈,青柳像妹妹一般也微微含笑,暗自在心中替傅敏高兴。
巧了不成,留在陇箐长公主身边侍候的这对伶俐的同胞姊妹,虽模样生的一样的漂亮,只是性格却截然不同。
姊姊白杏活泼开朗,天生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活泼性格总是会无形中缓解傅敏内心的焦躁,为整个殿中染上喜悦;而妹妹青柳则更成熟稳重,做事更靠谱些,常日里更能体会傅敏的心思,替傅敏排忧解难,分担一些忧心之事。
说到底,她们姊妹二人竟是这位陇箐长公主留在身边最后的知心人了。
傅敏稍抿了一口茶水,顿时觉着有一股暗香浮动,雪气飘散,而后便有谷物粮食之田间气息,环绕不绝。
见着傅敏有些讶异的神情,白杏笑弯了眼,连忙抢着说道:“公主莫要奇怪,这是官家一早就命广公公亲自送来的。说是外属地一位藩王年前进贡来的,便是那片封地的特产,叫做什么闻雪茶,这茶名也文邹邹的,便也是那位藩王起的了。”
一番无心的话本是白杏用来讨长公主欢喜的,只是不讨巧,刚好戳中了傅敏的满腹心事,这面色也就愈发Yin暗不明了。
傅敏怎会不知,什么闻雪茶,只是取了初雪里积攒在寒梅花心里的香雪,那时节的霜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