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不展地瞪着家里墙上一副飞机的装饰画。
“什么怎么办,不是有喻沙嘛?”喻沙姐姐睨了他一眼,又捻起半个田螺咬在嘴里。喻沙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心下不知怎的就慌乱了。
“行了行了,吃饭。”话题终结于喻沙爸的不耐烦之中。喻沙傻傻地,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忽然有种奇特的感觉,好像这一切沉闷都是他引起的似的,他是餐桌上的罪魁祸首,是一切的导火索。就连哥哥去开飞机,姐姐嘲讽他,爸爸的愁眉妈妈的叹息声,都是他引起的。他吓得丢了筷子打了碗,他爸对他大声怒吼着:
“你能不能消停一会儿!”
喻沙不说话了,他在家里本就很少说话的。姐姐在他旁边翘起一双裸在外面的腿,一手撑着头,一手伸进嘴里去拿咬碎的田螺壳。喻沙低低地站起身,默默地往自己屋子里走。
“你吼他做什么,他是个傻子……”喻沙妈在桌下踢了他爸一脚,喻沙慢吞吞地锁上门。他面对的是一屋子纸折的海鸟,都是几条线条勾勒出的小孩子就会的把戏,但在喻沙心中,它们的特别的,它们有丰满的羽翼,精巧的身体,灵动的喙,以及一双像极了范清清的眼睛,是黑中透着微微蓝光的那种宝石般的眼睛。喻沙没有见过宝石,但他觉得那些多面的石头也仅仅能折出范清清的一个眼珠的侧影罢了,即使在他看来,宝石··就已经是极为珍贵的存在了。
范清清妈跟范清清爸说:
“我看老陆家的孩子挺好的,英俊帅气一个小伙子,结实可靠。”
范清清爸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他给咱们家送盐,还帮我扛过米。”
她那个瘫在沙发上的丈夫又似是而非地敷衍一声。
“我说,不知道清清咋想的。”
范清清爸终于有了动静,他把抽了半根的烟头翻过来叼着,还冒着火星的一头叫他两排尖利的牙齿咬碎在舌尖上。他抖了抖手里发黑的报纸,一句斩钉截铁:
“管她行不行,我第一个说不行。”
“你?……”
“那个陆盐是几分俊俏,像个丫头似的。他倒是有本事,几袋盐几袋米就把你收住了,我却看不上。”
“也得问问孩子的意思不是。”
“笑话,沿海住了这几百年,哪个不是为了盐讨债还债,达成共识,就结了姻缘?老陆那人心里野着呢,我就是看不上,他把盐弄到外地去买,收高价,自己闷声发财,祸害别人……”
“你管老陆呢,那是人家自愿,你倒闲的发慌似的。”
“怎么,你这倒像是要毁约了。”
“我毁什么……我是怕孩子……”
“不妨,感情以后慢慢养着就是了,跟花花草草有什么区别,时间过了,给点阳光给点水,不就长起来了嘛。晒盐不也是需要时间……”
两人又说了一阵,之后拉灭了客厅的灯,往卧室里头走。楼梯上一直伏着一条细瘦的黑影子,她知道了全部,也不言语,只是不时拿手擦一把泪。
他几乎是半拽半拉半扛半抱地把她弄到了海边。晚间的海风吹着衣角沙沙作响,是树叶拍打着岩石。她一路都挣扎着,对他又踢又打,他一只脚刚迈进冰冷的水里,细长的双手开始遏制不住地在她薄薄的蝉衣般的白衫子下滚动起来。她跟发疯了似的,反手给他一个耳掴子,一脚蹬开他,又扑过去,咬他的手臂。他给打得半边脸起火,手上也是排新鲜牙印,在冷冽的海映着的月光的清辉里闪着热腾腾的血。她嘴里衔一丝他皮肉之下翻出的血,一双眼像要吃人。她对他大声叫:
“别碰我!姓陆的!”
他一愣,被打的疼痛依然不觉。他只淡淡地骂了句脏活,接一句你别是疯了吧,我真不知道有这事。女孩子不依不饶,站在水里依然固执地对他又踢又打地,他来了火,不是半边脸的火,是心火。他一怒,长臂往前一伸,就把她推进刺骨的水里。她给淹了个突然,满鼻满嘴的又腥又咸的泡沫渣滓,待她手忙脚乱地湿淋淋地爬起来,看他冷漠地从水里走出,站在岸上看她,她哭了,哭得很凶,比夜里海的涛声还响亮惊洪。一对敞出的细腻精巧又丰满鼓涨的乳在月光下闪动微寒的晶亮的蓝光,他对她的爱欲又随着远方扑过来的浪头涨起,他被她年轻美丽的身躯支配者,昏头昏脑的,又往海里踏进来。
“你滚开,别过来!”她又哭又闹的,他从来没见她这样失了神志,上前一步将她那双肇事的、扇了他耳光的手擒住,把她又往岸上拖。
“我真不知道你和沙子小时候就定了什么狗屁婚约,我发毒誓!我要是知道了还和你……我就是狗!”
她的哭声止住了,眼泪还是簌簌地往海里流。她真的凑过去闻他的鼻口和领子——她有最灵的鼻子,言语真不真假不假,一闻便知。他身上只有海的幽怨的清香和她自己的味道,是没有说谎的。她还是哭,不是高兴也不是悲伤,只是看着他哭说:
“那也不要跟你做,上次弄得我好疼。”
她还哭,他还不听。离岸头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