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迫到阳台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知道我不会骗你的。你离开的这些年,我想你想得快疯了。如果这是天意让我死在你手里,我只会感激老天让我能再见你一面。做了我们这行,活着的每一天,都在等这一天。我很开心,送我的人是你。”
他说得爽快,但在曾弋听来,却带着隐晦的落寞,也许他的内心深处,还是有些许的悔意。
“先交代线索。”曾弋别开脸,避开罗麟期待的目光。他不能拒绝一个山穷水尽的老友这微不足道的恳求。
罗麟也知道,曾弋这么说,就算是答应。而且,依他善良的秉性,他不会不答应。
“这是我老宅的钥匙。”他递给他一把钥匙和一支烟,“警方不知道,里边儿啥都有。有一件绣花的黑夹克,是你以前爱穿的。我一直藏着,以后就还给你。”
“嗯。”他静静听着,记下他的话。
然后,他任由罗麟捧过他的脸,轻轻扬起他的下巴,落下一个吻。
也许是死亡的逼近,让罗麟觉得这个吻神圣无比,仿若曼陀罗在绽放,残忍的美摄人心魄。
在烈日下,他在亲吻他爱慕的人。他久违地做了回见得了光的、堂堂正正的事。
这感觉太美好,也太短暂了。他多么希望时间停格在此刻,这是他和他的交点,往前一步就失散。
他加深了这个吻,而他没有拒绝。
当他们的吻无法再加深时,一切戛然而止。
罗麟点起一支烟。
“你怎么一点向导味儿都没有?”
“我打了针来的能有什么味儿。”
“我说呢。好歹是亲密接触,不给点反应说不过去。我还想做点别的,你允许吗?”没等曾弋回答,他弹弹烟灰,紧接着又道,“就算你允许,时间也不允许吧。”
“我不允许。”曾弋的语气很平淡却坚决。
“哈哈,我就要死了,你就不能骗骗我。”罗麟仰起头朝天空吐了一个烟圈,看它一缕一缕消散在晴空里,“说真的,你的那位狙击手可都看见了,会吃醋吧。”
“反正没开枪。”
“哈哈哈。”
“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交代完了你能放手让我走?”罗麟自嘲地笑了,撩起衣服,伸手握住曾弋的手,把它贴到自己的腹肌上,“你还记得吗?当年你可够勾人的,我还是年轻,色令智昏,太冲动。”
曾弋当然记得,怎么会忘?粗糙狰狞的伤疤硌得他心疼,他宁愿他不出手,如今也就不会涉黑,也就能一直活的堂堂正正、安安稳稳了吧?
可惜了。
曾弋叼起他给的烟,把下巴倾过去,接他的火。
他背靠护栏,舒展双臂搭在上边,仰头吐了口烟:“别跳楼,影响市容。”
罗麟闻言低头看向楼下街边来往的行人,一对夫妻正牵着刚会走路的孩子买棉花糖。他笑了:“行。”
两人就这样一左一右,一正一反,并排在阳台上。阳光洒在他脸上,而他的脸埋在阴影里。
“我怎么有种做了红颜祸水的感觉。”曾弋悠悠道。
“哈哈,红颜祸水也值了!我路是自己选的,不怪谁。哥祝你幸福,真的。”
这是罗麟说的最后一句话。几秒后,他颓然倒地。
是氰化物。
做坏人不值得原谅和宽恕,但每个人都值得同情和被爱。爱与罚本就是一体两面。
曾弋抽完最后一口烟,看了眼头顶的蓝天。天空有光明黑暗,有风雪雨晴,人生何不如此?一念之差,有人遁入长夜,有人走向光明。
至少,今天是个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