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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听不懂的方言就是闽南语,而依稀熟悉的儿歌就是《天黑黑》。
说熟悉是因为我小时候听过孙燕姿的同名歌曲,而前面要加个“依稀”是因为我只听过“天黑黑,欲落雨”这两句,并不知道原来后面还有剧情。
陶屿告诉我,后面的剧情就是阿公扛着锄头去挖芋头,芋头没挖到,挖到小泥鳅。泥鳅带回家之后,阿公想要煮得咸一点,阿妈想要煮得淡一点,两个人为此大打出手,最后打得连煮泥鳅的锅都破咯。
我就想起《天黑黑》歌里有一句“原来外婆的道理,早就唱给我听,下起雨也要勇敢前进”,这口鸡汤还曾把小学时候的我灌得斗志昂扬,豪情万丈。
但我这会儿听完整个故事,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勇敢前进个屁,这他妈教的不是辩证法吗——
阿公想挖芋头,但没挖到芋头,这是辩证法;
阿公没想到会挖到泥鳅,但是挖到了泥鳅,这也是辩证法;
阿公想把泥鳅煮得咸一点,但阿妈想把泥鳅煮得淡一点,这说明阿公和阿妈互为辩证法;
阿公和阿妈因意见不和打到锅破最后连泥鳅都吃不成了,这是辩证法中的辩证法。
至于那条倒霉的小泥鳅,截止到童谣结束,它还是一条辩证法网的漏网之鱼,但是再往下走,或许锅破了它就能逃一死,又或许锅破了它都难逃一死,没有人知道它会往哪个方向游——所以在我眼里,它得叫“薛定谔的小泥鳅”。
所以说,童谣本没道理,非要讲道理,那这个道理就叫“没道理”,“没道理”就是辩证法,而辩证法就是这Cao蛋人生,从来无处不辩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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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陶屿说,那时我的表情相当Jing彩,堪比晚上路边的LED变色灯:费解的时候发蓝光,苦恼的时候冒绿光,释然的时候泛黄光,最后甚至露出了一种神秘莫测的微笑,满面红光——
这个时候他实在忍不住了,于是提溜起他的小人偶,在桌上蹦了又蹦,问我在想什么。
鉴于当时我俩尚且没到能聊辩证法的情分,我回过神,又看了会儿他的小人偶跳大神,最后冲他胡诌了一句,说我在思考锅子打破之后小泥鳅的命运。
不料他突然坐直起来,身体前倾,颇有些激动地跟我说,他小时候听这首儿歌的时候也想过,既然锅子破了,那小泥鳅就不会被煮了吧——
——后来陶屿告诉我,他说完就后悔了。这件事他已经很久没提起过了,因为在这之前每一次提及,结果都是沦为别人笑话他的谈资。
他也是一个很容易长记性的人,所以如果不是被我那句话勾出来,他应该早就忘了。
然而被勾出来之后,他本能感到不安,就开始酝酿,假如我也笑话他,他该说些什么来给自己挽尊。
结果就是他飞快地酝酿出了三套方案,但最后一套也没用上,因为那天我什么坏话都没说,只是笑眯眯地表扬了他一句:那你小时候是个共情能力很强的小朋友嘛。
他的小尾巴立刻就摇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