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持续袭击他的令人昏迷般的晕眩感中,檀泠第一次被带到城堡的第三层。
他被抱到一个宽敞的房间,那看起来是R原本的卧室。
浴室非常的大,装饰的奢华,几乎像个采光极好的温泉池,檀泠的睫毛被光晕镀上了一层金色。
这里相当文明、华丽,和刚刚他们待的漆黑的、血腥的屠杀场对比太过鲜明。
中间摆放一座小香山,正在散发出无味的烟雾——檀泠认得那个,alpha和omega能闻到太多气味,这是给他们镇静用的,就像白噪音。
浴室中间被挖空,做成了长条的浴池,四周镶嵌了斑斓的玻璃石,被日光折射着,发出破碎的倒映。
他看到了里面流动的水。
檀泠感觉皮肤发痒。他被亲手用水擦拭了这么些天的身体,此时非常急切于想要回到水里,这仿佛生物的本能,就像婴儿看到了羊水。他沉默着,想要探出男人的怀抱。
“想洗澡了?”R轻笑一声。
他把檀泠放到装满水的巨大浴池里,看着他的发丝漂浮起来,然后站在长身落地镜前,打开花洒。
水温舒适极了,檀泠注视着左边那一排浴ye和浴盐,rou体得到了放松,但Jing神没有办法停止紧张的徘徊。
他突然想到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戴维死了,看守他的诺亚会不会被调走。
这个念头一在他脑中升起,就引起了强烈的恐慌。就像一根尖刺一样,扎得他浑身不舒服。
檀泠瞬间感到了焦虑,这份对未来的惶恐甚至短暂压过了戴维死的事实。他看了看R,男人正在漫不经心地洗手。
不能表露出来,檀泠告诉自己,否则诺亚将会面临和戴维一样的结局。
R脱了溅满血ye的衣服,露出赤裸Jing悍的身体,血从他肌rou上流下,聚集到了脚边,变成一红色的浅滩。他背部满是陈旧的创口,交叉纵横着,看着犹为狰狞,腰侧有一处新鲜的、正在流血的小伤痕。
“lun斯抓的,”他看到omega投来的眼神,解释道,抓出架子上一罐药膏,漫不经心地在那上面抹开。
檀泠看的地方其实是他的背后。
虽然发生过这么多次亲密的关系,但他第一次看见alpha完整的裸体。有时他用手圈住他背脊的时候感到了背后有伤痕,但没有想到这么多,这么密。那似乎是R四年来怎么活下来的证据。
“那你为什么不把我牙齿咬的地方消掉?”
这个问题被迅速从omega口中抛出,然后不想听到回应的,他钻入水中。
澄透的温水从四面八方向檀泠涌来,挤压他的皮肤,也碾着他的思维。水流在他耳膜里鼓动,先是寂静,就像是另一个世界,然后奇迹般的,一直在脑子里的嗡嗡声消失了。他可以不用再考虑对那四年前死的三个人的愧疚、对四年后死的四个人的唇亡齿寒,对诺亚的想念,以及——对R升起的微妙同情。那是矛盾的,最终会指向自厌感。
檀泠想,他不想去考虑那些了…
然后他真的什么都不需要考虑了。窒息带走他所有痛苦。
窒息感兀然消失了,他被掐着脖子拎起来。
“你想干什么?”R显然是从花洒下猛地走过来的,高大的男人死死地抓住檀泠的胳膊,气势非常迫人,他眼底浮起疯狂的猩红色,显然对此不敢相信。
“别发疯了。”alpha骂道,檀泠觉得他捏住自己的手似乎在轻微的发抖,但男人的脸转到一边,看不清表情,正用手疯狂按压着水泵。池子中央发出水压吞吐的声音,水位迅速地降到了檀泠腰部以下。
水珠从颊边滚落,檀泠漆黑的头发粘在白皙的侧脸上。他往男人脸上发泄性喷了一口水,很难掩饰口吻里的厌烦。
“‘别发疯了’?你说这句话真是太有资格了。”
男人沉沉地看着他。
“在水里溺的感觉没这么简单,檀泠,”他冷漠地说,那模样几乎看起来像神经病完全好了,俊美的脸就像一座雕像。
他威胁道,“你再这样,我就像以前一样给你洗澡。永远都这样。”
这句话非常有效。檀泠不情不愿地坐直了身体。
R似乎闻到了焦躁的气息,扳过檀泠的脸仔细看着:“lun斯死了你就这么颓废?”
檀泠闻到他身上的味道,血腥味已经消除了,留下一点古怪的锈味。还有他皮肤表面的信息素残留。
“你现在不要提他们。”胃酸从檀泠腹中泛了起来,他可能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刚刚的场面,像一场屠杀的谢幕式,从开场的预告就如此的惊人,一直折磨他。他的生活被割裂出一道缝,里面填满了血rou渣。情绪反刍上来,让他的语调都在颤抖,“戴维和我只是朋友。我告诉过你了。”
檀泠意识到,他和R是已知此事仅存的两个人了。他现在只想离这个人远远的。这样是最好的。
“我可不知道,”这场噩梦的始作俑者和活着的唯一的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