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幽暗滑过心底,带着隐忍克制, 周东阳揉了揉眉心, 正要点燃一根儿香烟, 办公室主任刘芸敲门儿进来。
“周厂长,这是您要的德国纺织机的资料。” 把一迭文件放在周东阳办公桌上,刘芸站着没动, 神情有些欲言又止。
周东阳抬眼看她。
刘芸被这浅淡又漫不经心地一眼看得心砰砰直跳,那感觉就好像百兽之王随意地一眼扫过来,就让弱小的动物心生膜拜,自愿匍匐在他脚下,以示臣服。
周厂长的气场似乎越来越强,这么矜贵凛然的一个人,真不知道自己以前怎么会觉得他平易近人。
这个男人是真有本事,短短几个月,就让丰市棉纺一厂这条半搁浅的老船重新启航, 焕发出前所未有的生机,不仅如此, 原本各成派系的管理层也被他梳理地服服帖帖,就连与他屡屡作对的李国栋现在都唯他马首是瞻。
如此运筹帷幄的一个人,真的会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不过出于好意,刘芸还是决定提醒他一下。
“周厂长, 咱们厂是市里推行厂长负责制的试点单位,这个时候是不是要谨慎一点儿, 能稳则稳。咱们花巨资引进进口设备,万一要是达不到想要的效果,您面临的压力会不会太大?”
“嗯,我心里有数。” 周东阳口气淡淡,那云淡风轻又胸有成竹的强大自信莫名让人心生信服。
刘芸出门的时候,周东阳叫住她,“准备一下,下周你跟我一块儿出国考察那批机器。”
刘芸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感激地看了周东阳一眼,什么也没说,带上了办公室的门。
周东阳想回报一个人,从来不会放在嘴上,表面看上去冷清的一个人,对别人的善意却极为敏感,她只不过尽了下属的本分,提醒他一下,他便回报给她出国涨见识的机会。
这样的领导谁不喜欢,谁又不愿意死心塌地跟着他干。还有一层更隐秘的心思,刘芸不敢深想,也不敢跨越雷池一步。
周东阳太吸引女人,清冷俊逸的长相,包裹在西装裤下修长结实的大腿,行走间会带起一阵风,与他擦肩而过时,那股子青松幽雪般干净清冽的气息让人沉醉不已。
厂子里不管是结了婚还是没结婚的女人,有几个没对他动过非分之想。
伪君子做到周东阳这个份儿上也算是成功,上辈子惨死,他得到的最大教训或许就是人要学会伪装,伪装成对方想要的样子,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至于刘芸脑补的那些东西,想多了,周东阳的善意怕是只有真正在他手上吃过亏的人,才知道他所谓的善意是什么。
又到周末,姜甜从早上起来就有点儿心不在焉,不时悄悄看墙上的时钟,周东阳要是坐头天晚上的火车过来,这会儿也该到了。
以前成天腻在一起不觉得,从开始分居生活以后,突然周东阳对她的吸引力就扩大好几倍,就特有小别胜新婚那劲头儿。
尹雪看自己闺女这没出息样儿,牙疼!
也不知道这周东阳是给自家姑娘灌了多少迷魂汤,怎么就那么稀罕他。
快九点钟的时候,外面响起敲门声。
姜甜从沙发上跳起来,抢着去开门儿,“哥哥,你怎么才来——”
门儿一拉开,姜甜忽然住了口,门外站着的不是周东阳,是万瑞。
“怎么是你啊。”姜甜一脸失望地嘀咕。
“我说堂姐,你能别这么现实吗?给我点儿面子行吗,不欢迎我来,也不用表现这么明显吧。”
姜甜:“谁不欢迎你来了,瞧你的小心眼儿劲儿,我等人呢。”
万瑞一边往屋走,一边随口问,“等情郎呢,这望眼欲穿的劲儿,快酸死我了。”
姜甜现在跟万瑞玩儿熟了,说话也随便,抿唇一笑:“还真让你猜着了,你姐夫今天过来。”
“姐……姐夫?!!你——结——婚——了?”万瑞简直难以置信,堂姐结婚了,他怎么不知道,也没听家里任何人提起呀。
“我结婚怎么了,大惊小怪的样儿。” 姜甜撇撇嘴。
尹雪叹气,她不想到处宣扬女儿结婚了的事,可偏自家傻闺女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走过来,笑着岔开话题:“小瑞来了,快过来吃点葡萄,昨天别人才送的,特甜。”
“谢谢二伯母。”万瑞礼貌谢过,转头跟姜甜嘀咕:“怎么回事儿呀,你才多大就结婚了。”
“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不就结婚了。”姜甜拎起一小串儿剪好的葡萄,递到他手里。
万瑞张大嘴巴,半天挤出一句,“堂姐,让你这么一说,感觉结婚好简单。就不知道万一他不喜欢你了,你也不喜欢他了,离婚是不是也这么简单。”
姜甜斜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对了,你今天找我来干嘛?”
万瑞嘿嘿笑,“本来想让你今天下午给小爷我去捧个场呢,看来是请不动你了。”
姜甜:“捧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