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口气,竟带有一丝不耐烦,再看她说话时,头都没有抬起过。若她是孟氏子弟,早被他罚去抄书,可对着她,孟纾丞心情复杂,她年岁小,又刚经过大难,总不忍太过苛刻。
卫窈窈捏着一对八珠耳环戴到耳朵上,抬首问他:“这个呢?”
孟纾丞走到书案前方,说:“你最好暂时不要出门。”
卫窈窈一愣,刚要张嘴反驳,忽然回过味来,在他眼里,这就是要出门的装扮了呀?这才到哪儿啊!
她瞬间眉开眼笑,笑容明媚,脸庞华丽的耳环随她的动作摇曳,灵动绚烂:“我没有要出门,只是在屋子里打扮着玩呢!”
孟纾丞见她一副享受着夸耀的娇俏模样,有些无奈,却又牵起唇角:“我过会儿要出一趟门,去乌鸣山。”
“去吧,去吧,我会乖乖待在屋子里,不出门,也不会给你添乱的。”卫窈窈冲他摆摆手。
从济宁到乌鸣山需得乘船,孟纾丞到达乌鸣山的时候正是烈阳当空的正午。
官船停靠岸边,孟纾丞下船与秦靳舟汇合。
“查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不过那个霍敬还真有几分本事,所有能打捞的船在我们来之前已经打捞完毕,并且已经恢复通航。”秦靳舟冷声道。
景硕跟着说道:“我再次带人下水查看了一番,江底收拾得干净利落,除了一些无法运上岸的船舶残骸,其余的痕迹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
孟纾丞望着不远处乌鸣山新设的一个码头,锦衣卫正在挨个核查路过的大小船舶的身份。
“东西一定还在乌鸣山。”
“那我再带人进山。”景硕立刻说道。
秦靳舟指了几个总旗,让他们带人和景硕一起进山。
孟纾丞看了眼众人离去的背影,抬脚跟了上去。
*
因为锦衣卫核查身份,江面船舶渐渐有些拥堵,其中一架阔大的双层民船上分外热闹,一群穿着襕衫的仕子们拥挤在甲板上。
“我要下去转转,你们有谁去。”
船舶靠着岸,只要用力一跃就能上岸,有仕子说道。
仕子们都是好玩的年纪,一个个猫着腰,躲着先生们喝茶的船舱的窗户,遛到离岸近的那一侧,跳到岸上,很快便跑进山,消失不见。
这些都是南直隶淮安府郁淼书院的学子,今年年初郁淼书院的山长带着一些优秀学子游历山川,与其他州府的书院交流切磋。
“满哥儿。”一相貌端正,气质沉闷的男子揪住摆好姿势就要跳船的少年的后领。
被叫做满哥儿的少年“哎呦”一声回过头,少年生得女相,漂亮俊俏,对着来人嬉笑:“大哥。”
陈宁柏并未松手:“太危险了。”
“你还不放心我的身手?我五岁就带着卫祎爬墙了!”梁实满伸手试图把衣领夺回来,但无果。
“再过不久,就到我们这辆船了,你别乱跑。”陈宁柏闻言更不放心了。
梁实满嘻嘻笑:“那你总得让我下去方便一下吧!”
陈宁柏犹豫了一下,手指刚露出一条缝隙,梁实满就飞快地挣脱他的手掌,跃过扶杆,跳向水岸,一气呵成。
梁实满站在岸上,朝他挥手,笑容嚣张,山里又脏又乱,他怎么可能在里面随便找个山头方便?
忽然他的笑容带了一丝自嘲,在未被老师和卫窈窈捡回家之前,他靠乞讨为生,难过时连泔水都吃过,如今连在外面方便都做不到了。
陈宁柏又被骗了,他侧头看了眼船舱,跟着下了船。
“你怎么跟过来了?”既然已经成功下船,梁实满已经不害怕陈宁柏了。
“祎姐儿在我们出门前,特地嘱咐我,让我看管着你,别让你走丢了,山里危险莫测,你不要乱跑。”陈宁柏说。
梁实满揉揉鼻子:“她怎么跟着小老太太似的,我看她是说来哄你的,她是巴不得我走丢,回街上做叫花子,也好没人和她抢鸡腿。”
说是抱怨,声音却格外软和,他踢了踢脚下的石子。
“卫祎最喜欢热闹,我们这回离家半年,留她一个人在家,家里冷冷清清的,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哭鼻子,肯定哭了!”
陈宁柏最了解他们两个,他们待在一起天天吵架,互相嫌弃,出门了又彼此惦记担忧:“鹤哥儿估计早已经从京城回家,有他陪伴,祎姐儿也有人解闷了。”
他们最近一次收到卫窈窈的信,还是她告诉他们宋鹤元落榜的事情。
“难怪我们已经有些日子没有收到江Yin的sao扰信了。”梁实满冷笑,他们前脚刚走,卫窈窈后脚就开始写信给他们,信件寄到各个州府的驿站,再托脚力送到码头,等他们停靠时,脚力就会送到船上。
那时候,每隔一两天,他们就会收到卫窈窈的来信。
“真没良心!不过先前看宋鹤元志得气满,以为他最少也会中个二甲,谁知竟落榜了。”梁实满有些幸灾乐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