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撇了一眼那边的说话者,记得是在门口有过一面之缘的孔长史,就听那位发自肺腑地感谢着,“蔡郊将军,这次击溃草寇多亏你鼎力相助啊,你从洪州带兵来真是辛苦啦。”原来这个中年人是从洪州来的将军。
长史又关心地探问道,“蔡老节度使身体可好?我上回去洪州,只有节度使高湘在城里,老人家不在,未能谋面,将军这次回去,一定要代我向令尊问候啊。”中年人频频点头表示感谢。
做父亲的没有注意到,女儿已经悄悄地离开了座位,急急忙忙向栏杆跑去,因为从楼下传来激愤的叫嚷声。还不是一个人、两个人在喊,已经引起了底层食客的共鸣。
“不是,怎么还不开戏!推来推去在等什么?”这位的嗓音如庙里的晨钟一般,喊得最响,调门最高。
“是呀,在二楼就高人一等吗?”
“仗势欺人啊?都说崔刺史蛮屁,向来会过日子,Jing打细算,一文钱掰成两半花,怎么包个二楼请客,连参军戏的钱也要省下吗?”
紧接着是酒保的一番抱歉和安抚,“哪儿能呢?就要开场了,就要开场了。”
“俺也不嫌寒碜了,大爷!给点儿嚼口吧,三天没吃东西啦,饿的完犊子了。”楼下夹杂着孩子的哀求声。
“去!去!去!小叫花子,穿得人模狗样的,干什么也能挣口饭吃。”是那个大嗓门在怒斥着,“你这酒楼有没有人管,怎么放进个要饭的,扫了大爷的兴。”
“哪儿来的北侉子?老子呼你两哈的,糙子伢快出去!跟老子牵远点。”酒保又忙着撵人了。
小姑娘扒着栏杆的间隙往下看,有个小伙子风风火火地跑进来,向着酒保吩咐道:“特使来了,特使来了,快让伶官们准备喽,锣鼓家伙奏起来!”
不多时,楼梯处传来由下而上的脚步声,和称兄道弟地欢迎词,“贺正使!高老弟,你能来鄂州是此地的莫大荣幸,本官在楼上备下薄酒,为你接风洗尘,偏僻粗俗之地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还望你海涵呀。”
“哎呀妈呀,折煞下官啦,下官何德何能得老人家如此厚待?鄂岳观察使太客气了,晚辈从长安归国,一路辗转颠簸,黄巢似拦路虎堵个严实合缝,北路是走不通了,只能去黄泗浦找船回渤海国喽。”
“哦,老夫昨日将江州的草寇杀得大败,余孽已然溃不成军,想那去浙西的路必是畅通无阻了,你在我这里多住几日,然后我派船送你们去黄泗浦。”
老头子耳力倒是不弱,在座位上听得详细,而且有许多人在窃窃私语,好像不是喜宴,而是主人家请客呀。
“崔绍崔刺史上楼来了。”是正对面的老叟轻呼一声,并用眼神示意着。他小声地询问长史,“小孔,观察使请的是什么人啊?这般高看一眼,待如上宾。”
“范老功曹,观察使请的是渤海国贺正使,他们途径鄂州,本是轻装简从,不想惊动地方,却被这位蔡将军在江上截获了。”被问的官吏恭恭敬敬地回着话,同时用手指着身边的中年人。
听他们的对话,老头子心里更加明白了,哪里是人家娶媳妇,要不怎么连个新郎新娘也不得见呢,而且这老员外原来是鄂州的刺史、鄂岳观察使崔绍呀。
在观察使的殷勤引导下,门口的一干人等拥着三个渤海国人上楼来。宾主寒暄谦让后入座,又彼此说了些不疼不痒的客气话,这才邀着大家共同举杯,宣布宴会开始。
时间掐得刚刚好,就听戏台上锣鼓点子声声响起,有伶人迈着方步走到台子中央,装模作样地告白道:“壮士投英主,鲲鹏任翱翔。”大家拢目向下面看去,是个武将扮相的登台开场了。
“高特使,这出是参军戏,击鼓骂曹,这位将军是大战逍遥津的张辽,有胆有识呀。”老观察使为身边的客人讲解道,“过几天就是元旦了,这个故事发生在这个时节,而且与我们鄂州有关系。”
他话音未落,一楼有人恍然大悟地喊了起来,“不是,这是击鼓骂曹吧?这小子是张辽。”
这一嗓子震惊四座,连楼上的老头子都厌烦地皱起眉头,心里暗自在鄙视他,“信球货!斜豁啥哩斜豁?”
却不料没正形的不只是一个人,另有人发出放肆的大笑,简直把别人当成了空气,“曹大哥,才看明白呀,这人便是张辽,张文远。”
“什么东西?朱老弟,他主子吕布在白门楼被擒,这家伙便投降了曹Cao,贪生怕死、卖主求荣的奴才。”那人还是个火爆脾气,压不住怒火骂了起来。
“三姓家奴的手下能好到哪儿去?近墨者黑,近朱者赤。”同伴认为张辽本该如此,“曹大哥,暂息雷霆之怒,祢衡就要出场啦,听管场子的人说,扮祢衡的角儿在鄂州一带蛮有名气的。”至此,一楼的激扬品评哑然而止,大家都在等着主角出场。
第二十八章 日暮乡关何处是?身陷绝地使人愁。
观察使为贵客斟满酒,不解地笑着问他,“高特使,你此次入朝来的人可不多呀?就你们三个人忙得过来吗?”
渤海国的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