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七爷温润一笑,伸手提起鱼竿看了看,又重新放回去。
江篙莫名被堵了下心,看了看手里的酒坛,顿觉兴致大减,他叹了口气,搁下酒坛。
“我要去趟湘江车厂,大概有些日子没空理你了,等我回来,再找你喝吧。”
他说着站起身,拍了拍季七爷的肩,转身要走。
等他跳上了岸,季七爷突然开口。
“来都来了,陪你喝完这坛吧,刚好有了下酒菜。”
江篙回头,瞧见他提了鱼竿儿,一尾肥硕的鲤鱼正挂在钩上扑腾来扑腾去。
他扯了扯唇,转身又重新回到船上。
这天晚上,江篙和季七爷两人在寺庙的小院儿里摆了矮桌,对着月色,就着一条清蒸鱼,干了两坛酒。
酒后兴致起,两人就打开了话匣子。
“季老九拖家带口去了苏城,季公馆现今也就那帮姨太太还热闹些,你若是想开了能回去,指不定老元帅高兴成什么样子。”
季七爷眉眼温润,淡淡勾唇。
“在这里自在惯了,无意归尘。倒是你,江家的生意你不管,给老九跑腿跑的这么上心,还有这闲时间总往我这里跑什么。”
江篙给他斟了酒,闻言' 啧' 了一声。
“忙归忙,得劳逸结合。放眼望去,只我跟你还是孤家寡人,勉强也能做个伴,你瞧,至少能找个人一起喝酒。”
季七爷饮尽盏中酒水,桃花酿的醺甜入喉,酒意轻晕,他抿了抿唇。
“我为孤家寡人,是因着厌了红尘。你呢,你又是为何。”
“我啊……”
江篙单手托腮,眯着氤氲的桃花眼望着明月,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
“也不是不能凑合,大约还是不甘心吧。”
“不甘心?”
季七爷念了一声,望着他时,浅褐色的眸子微露迟疑。
便听江篙漫长的' 嗯' 了一声。
“生而富贵,金银不缺,衣食无忧,兼具学识与才华,凭的什么,我要向世人妥协?为传宗接代,为延续香火?那跟牲畜有什么分别?”
“拿身边的人来说,傅渊博,季老九,还有他手下那几个人,哪个不是夫妻恩爱儿女欢乐?”
他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我江篙,怎么能比他们过得差?联姻?不存在的,不可能。”
看着他一脸高傲与清高,季七爷觉得,他大概是真的喝醉了。
于是,他站起身,拍了拍江篙的肩。
“你还能回去吗?在这儿凑合一夜?”
江篙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一脸复杂。
“跟谁?跟你凑合?”
季七爷:“……”
他突然不太想理他,他实在不想跟他凑合,就让他在院子里自生自灭吧。
这么想着,季七爷站起身,捏了捏眉心,转身往屋里的方向走去。
江篙还坐在原地,似是过了许久,他头一歪,哐当一声跌在了桌上。
屋里的季七爷正脱了外裳,闻声神情一顿,半晌,转身出门,木着脸一声不吭地将醉的睡着的人架起来,直扶进破旧的小东屋,给人扔在床上,才转身离开。
这天夜里,江篙又冷又渴,愣是没睁开眼皮子。
等到天光大亮时,他猛地睁开眼,还没坐起身,就一阵头痛欲裂。
江篙抱着头长叹一声,也就是季老九重金淘的酒,果然够劲儿!
他缓了半晌,皱着眉环顾四周,随后掏出怀表看了眼时间,一句话也没跟季七爷说,默默离开了。
出了寺庙,台阶下就是他的洋车。
等他开车回到宁安城,已经是正午时分。
正准备回房间收拾行李,出发去湘江,还没拐过楼梯口,就被大管事拦住。
“少爷,老爷和夫人在餐厅等您,有要事相谈。”
江篙扯了扯衣领,面无表情地转身,往餐厅的方向走。
几乎不用多想,他大概就知道他们要说什么。
“满宁安城的名门闺秀都为了你而来,你给我搞失踪?江篙,你觉得你像话吗?!”
江篙一脸麻木,扯了张凳子落座,双手插兜,一副' 任你如何摧残,我仍然我行我素' 的姿态。
江老爷子气歪了鼻子,看他一副衣冠不整面色黄白的混样,一时没忍住,拿起茶盏狠狠摔了出去。
“你还给老子玩儿彻夜不归!怎么,也要学别人花天酒地纸醉金迷?你可真给我江家长脸!”
江篙蹙着眉闭了闭眼,语气淡漠。
“我彻夜不归又不是第一次,父亲,您能不能不借题发挥?我很多事儿要忙,我没那么多闲工夫。”
“你忙个屁!天大的事儿,有比我江家要绝后还严重的吗?!”
江篙揉了揉耳朵,表示十分无奈。
“你骂我可以,别诅咒自己,我马上要出趟远门,您盼我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