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可能是真的。”元燿逼上一步,双目像钩子,似恨不得把裴云的神魂从体内勾出来,“我查到了线索,这次可能真的能搞明白当年的真相。”
裴云依然不动。
元燿捏紧了双拳,在距离裴云两步之遥站住了:“你跟我一起去查。只要你跟我一起去,我就原谅以前的所有事情。你背叛梦哥,你放弃我,这几年所有的事情……我都原谅你。”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便又忙吸了口气稳住气息,再次补上了一句:“只要你答应我……我就原谅你。”
两人在夜色中对望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裴云的嘴角才微动了下。
“元燿。”
裴云的声音轻飘飘的,仿佛风一吹就散。
“你不能一直活在过去。”
元燿没有动。但那一瞬间他眼里的光灭了,方才撑着脊梁的勇气和力量,也土崩瓦解。
“放弃吧,元燿,你是魔怔了。”裴云低声道,“六年前的事情,人证物证都在,你去档案局查,该有的东西都查得到,根本不需要你再去找什么莫须有的证据,去证明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事实。”
元燿侧着脸,低低冷笑了声。
裴云看着他说:“你可以继续恨我,事已至此我也不在乎了。但你这样一直钻牛角尖,什么时候是个头?你是最有天赋的驾驶员,只要安心毕业就能有大好的未来。为了一些往事,就把自己的未来毁于一旦,多么可惜——”
“一些往事?”元燿低语,“裴云,你的心是有多冷?你自己的亲生父亲,无故惨死,身败名裂……对你来说,只是一些往事而已?”
裴云的脸愈发苍白了下去。
他闭上了眼睛,复又睁开。漆黑的眼神,似空无一丝光亮的深空。
“他若死后有灵,也不愿意看到你这样。”他苍白地道。
元燿扯了扯嘴角:“他根本不会有什么死后魂灵。他死在了六年前,随着一整个舰队在第九星系炸成了灰,哪怕有什么残存遗骸,也早随着太空垃圾飘远了。而他的亲生儿子,六年以来却连一个真相都不敢面对,像个叛徒逃兵,只会跪在地上巴结着施暴者。”
又是良久的静默。
裴云看着他:“……你还有别的事要说么?”
元燿:“没有。我今天是有病,才来找你这一趟。你把我说的话都忘了吧。”
裴云再不看他一眼,转身上车,狠狠甩上车门。他启动车子的时候双手都在抖,指尖渗着凉气,脚踩油门的时候没控制住力道,电磁车以一个失控的速度猛蹿了出去。
辛普森被狠狠甩在椅背上。她默默揉了揉自己无辜遭殃的腰,瞥着他道:“又和元家的小公子吵架啦?”
裴云思绪纷乱,勉强维持着风度笑了笑:“让你见笑了。”
“会长,我多说两句。”辛普森撩了撩长发,“就算是念着旧情一直帮衬元家的小少爷,也该有个度。这样下去,恐怕是会耽误你的大好前程。”
大好前程。
有些讽刺的是,他刚用这四个字劝过元燿,转眼这四个字又用到了自己身上。
看来他和元燿的大好前程,是被彼此给耽误了。
“会长,怎么不说话?”辛普森笑道,“是不是我多嘴了?”
裴云回过了神:“……不,你说得很有道理。”
“有时间了和我爸爸吃个饭吧。”辛普森说,“他一直很欣赏你,前一段时间又听说你和李让教授在研究超动力机甲核?他对你这个实验也很感兴趣,很想跟你当面聊聊。”
裴云点头:“是我的荣幸。”
他的嘴巴在动,大脑缺一片空白。他的灵魂似漂浮在半空中,低头看着自己的躯壳,麻木机械地说着客套的话,保持着应有的风度。
将辛普森送回去后,裴云才驱车回了宿舍。
倒在床上后,他怔怔地躺着,白日里混乱的思绪漂浮。良久之后,他的手慢慢沿着床缝往里面探,从床和墙的夹缝里掏出了一张照片。
星际时代,已鲜少有人再冲洗照片了。元燿是为数不多会在家里摆相框的人,裴云之前还惊叹过元燿的怀旧,而其实他自己也偷偷私藏了一张纸质的照片。
藏在了距离自己每日起居最近、却也最不为人所知的地方。
照片拍得不好,是个大逆光。在远景中可以看到一架巨大的重甲。那重甲通体漆黑,有着悍然利落的美感,在耀目的日光下似披着层不可一世的华光。
若细看,这重甲与元燿留存照片里的,正是同一架,
而站在重甲前的男人穿着利落的驾驶服,足蹬军靴,正毫无正行地在空中跳出了个“大”字。
在刺目的阳光里,他的脸只剩下了轮廓。
但他似乎在大笑。
裴云将照片举到了眼前。片刻后,他的目光才缓缓聚焦在了相片上,似是怕相片内的烈日刺伤自己的眼睛。
半晌,他闭上眼睛,将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