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这么望着他,下意识唤:“夫,夫君。”
江恕动作微顿,遂站直身子,只“嗯”了一声。
常念清醒了些,也不自在地站起来,为自己睡着了错过夫君回来而懊恼,可下一瞬,察觉头上忽然轻减不少的时候,整个人顿时什么也顾不得了。
她摸摸头,发现柔软青丝自然垂于身后,哪还有凤冠明珠美玉?
“谁把本公主的发髻拆了??”
江恕眉心一跳,略有些迟疑地道:“是我。”
“你,你,你?”常念惊讶又气恼,一时指着自个儿的头发,一时又指向他,好半响涨红了脸才憋出一句:“你怎么能把它们取了呀!”
江恕:“所以,你准备戴着就寝?”
“才不是!”常念被他这话问得一噎,只身子往后一倒,仰躺到榻上,一脸生无可恋。
糙汉!丝毫不懂她的用意!
江恕不明所以,到底还是耐着性子,在榻边坐下,轻轻拍了拍她:“若你欢喜那些东西,明日我叫他们去锦绣阁再打造几套来,成不?”
常念别开小脸,语气委屈极了:“可是大婚的凤冠只有一回,我好早便被母妃拉起来妆扮,好容易这样美,你,你都还没有仔细看过就给拆了,那我今日岂不是白忙活白受罪了?”
这弯弯绕绕的小心思……
江恕总算捋清了,只是眉心依旧紧锁,不知该如何安抚小姑娘的气闷,遂拿来一片镜子,递给她:“你自己照照。”
常念慢吞吞坐起来,不情不愿地照了照,瞧见额头一块突兀红痕,登时皱眉道:“怎,怎会如此……本公主方才岂非如此丑陋模样与夫君说话?”
江恕:“……”
他这小夫人十分在意美丑。
他如实道:“不丑。”
常念心里才好受了些许,可依旧不舒坦,又执着问:“夫君觉着朝阳今日可美?”
江恕略微回忆,如实答:“殿下甚美。”
一句美,常念心里又好受了许多,她坐直身子来,温声软语地道:“夫君大可唤我朝阳,也可唤我阿念,叫殿下总归生分了些。”
于名字称谓一事,江恕向来不忌,她这么说,他便顺着唤了一声:“朝阳。”
常念垂头应一声,还欲开口说什么,却先听她那少言寡语的夫君主动开口道:“吉服繁琐,先褪下沐浴吧。”
闻言,她倒是不作多想,这便乖乖下床,喊了琼安殿陪嫁来的宫人进来,去净室沐浴更衣,临了还要回头问一句:“夫君沐浴了么?”
少女唇红齿白,一双眼睛透出来天真清澈,就像是,她的世界原就是不染一尘的。
江恕眸光暗了些,掌心微微攥紧,心中却道他是禽.兽么?竟对这样娇弱单纯的少女动了欲.念。
他们相差十载,哪怕成了婚这也是个需要细心照顾的小姑娘,莫说她那样孱弱,要行房事至少再过一二年。
他冷淡地道:“嗯。”
常念不自觉地垂了眉眼,小脸上的笑也淡了些。
此后沐浴更衣,沉思许久,待出来便安安静静地躺到床榻里侧。
江恕见状,眉心微动,欲言又止片刻,最后到底没说什么,熄灭灯盏,只留下窗台一对喜烛,平躺在床榻外侧。
烛火跳动发出轻微的声响。
守在外间的春笙夏樟对视一眼,目露担忧。
过了这么久,里头都没什么动静,难不成宁远侯给公主冷脸了吗?公主受委屈了吗?明儿宫里来问可怎么答啊!
此刻常念却不是忧心这些,委屈也只一点点,她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
只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身侧的男人却自躺下便纹丝不动。
这是没有要圆房的意思了。
“夫君?”常念试探地唤了一声。
过了片刻,才传来低沉的一声“嗯。”
于是常念侧着身子,对着外面,又小声问:“夫君是怎么知晓父皇定会同意这桩婚事的?”
江恕阖上的眼帘微抬,谁知他只顿了一下没回话,就听那娇娇软软地声音又在耳畔响起。
“夫君,西北府中除了祖母还有什么长辈吗?”
江恕阖了眼,再开口时声音竟暗哑了几分:“没有。”
“哦哦。”常念见他回话,便又动腾着靠近了些,“夫君有什么表妹堂妹么?”
话本子里那些个寄居府上的表妹堂妹什么的最难搞了。
“没有。”江恕这话已然有些克制的僵硬与不自然。
常念自也察觉了,不由小声问:“夫君,你是嫌我吵吗?”
半响,不见答话。
常念不安地踢踢被子,“若夫君嫌——呀!”
未说完的话,被一声娇怯的惊呼所替代。
常念睁大眼睛里倒映出忽然倾身而上的高大黑影,她心跳都停滞了一瞬,唇瓣微张,在逐渐逼近侵略全身的冷松香中,发不出半点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