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携手同行于晨曦的山水间,午后的古寺旁,月夜的街市中……
转眼,她又一个人,恍恍惚惚,游荡在那条熟悉的街道上。她看见颜裕牵着一位头戴红纱的女子,站在树下冲她微笑,转眼就消失不见了。
洛影独自蹲在巨大的梓树下,呆呆的,仿若失去了一切,心被绞的生疼。
远处的打更声传入耳畔,惊醒了床上的人。
洛影的手指抚上脸颊,shi漉漉的,枕被亦是如此。她坐起身来,抱着被子斜靠在墙边,看着天色渐渐亮起来,听着门外的人语声渐起,心里空落落的。
昨夜,是洛影对颜裕第一次坦露心声,虽是醉酒之言,其实无比清醒。她一直当他是知己,却不愿走的太近。只因害怕自己无比珍惜的,在他人看来只是尘埃。她习惯把自己封闭起来,藏在一个小角落里,才能免受伤害。
就在几个时辰前,她以为终于可以把自己毫无保留地展现在那人面前时,却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梦打破了。
她躺在床上,既失落又难受,突然想到了分别已久的爹娘,突然很想家,很想普镇。
细细算来,离家已经两年了,有喜悦,也有悲伤。太多的刻骨铭心,太多的难以忘怀。认识了很多的人,经历了很多的事情,突然就长大了。
是时候,也该回去了,柳留已经有了归宿,这里再没有什么值得牵挂的……
第28章 小满
陵德五十四年,小满。
许久不见夏日的普镇,宁静又喧闹。数日的大雨,让普镇绿意更浓。这日难得放晴,天蓝如洗,万里无云。豆棚瓜架下,儿童在嬉戏打闹,妇人在拉闲散闷,整个小镇显出一派生机盎然、岁月静好之象。
满城风絮,炊烟袅袅。洛影搬了一个小矮凳,独自坐在院外的老榆树下择拣苦菜。榆钱子混杂着柳絮,漫天纷飞,落满了她的肩头、发梢。
她的思绪不由飘到了半年之前……
那一次,洛影离开梓州的决定过于突然,走的也很仓促,令众人颇为疑惑。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个决定究竟是源于柳留的婚事,还是那场梦魇,又或者早就埋下了种子。大梦初醒之时,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尽快离开那个是非之地。
那次的离开,多少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逃避”二字,甚至可以概括一切。逃避突然萌生的一点妄念,逃避所有无谓的情感束缚,逃避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她承认自己的怯弱,也坦然接受这份怯弱。
只用了短短三日的时间,洛影就把一切都收拾妥当了。她的物品不多,能送的都送出去了。最贵重的不过那一箱古籍善本,也尽数留给了颜裕。她欠他太多人情,一时半会儿根本还不清。
他当然不是那种锱铢必较的人。
但她是。
对他,尤其如此。
这些古籍善本,就算是还他的人情了,至此以后只当是两不相欠。只有这样想,她才能走的了无牵挂。身无长物,心无杂念,才能获得真正的洒脱自在。
洛影只和柳留、颜依依及茶楼诸人告了别,便启程上路了。
归途是漫长且无趣的,洛影缩在马车一角,冷眼看着形形色色的人来来去去、走走停停。他们大多面无表情,就像行尸走rou一般,没有灵魂的挪动着僵硬的身躯。
洛影脑海中不由浮现出那句古语:“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天地之大,众生皆苦。
奔走半生,终不过骸骨一副,黄土一抔。末了,甚至连一个交心之人都寻觅不到,纵使寻到了,也留不住。
柳留、鸿影,于她皆曾是交心之人,也曾一度被她视为知己,最终亦不过如此。离离散散,各奔东西。只留下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守在原地,止步不前。
还有颜裕。
自那晚过后,洛影再没见过颜裕。她忙,他更忙。况且,她也压根没想再见对方,甚至连只言片语都未曾留下。那箱古籍,还是托颜依依代为转交的。
这些天,洛影一直在审视自己对颜裕的感情。她不知道究竟是知己之情多一点,还是男女之爱多一些,又或者二者兼而有之,分量无差。总之,她是动了不该动的念头。
一直以来,她敬他,视他为知己。但又不得不承认,他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交集更是少之又少,她不该对他有任何期待,更不该有任何非分之想。她有太多的前车之鉴,李周和柳留、郑子翼和周羽,哪一对不是情投意合、门当户对,最后都只剩下一地鸡毛。
她又拿什么和她们比?
相如文君,异梦离心;伯牙子期,终成绝响。戏文中所谓的一心白头,永不背离,也只是说说而已。现实中,爱情、友情皆难长久。这人生的漫漫长路,终究是要一个人走完全程的。
但,究竟要怎样去走这段路,她心中亦是无解。
柳留大婚那晚,颜裕曾问过洛影:今后有什么打算?
洛影当时是懵的,她惊觉自己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