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经历过许多生死,但生死这件事,不论如何经历、终究也不会习惯。尤其,是至亲之人的生死。”
“你若是心里不畅快,千万不能憋着。便是喊我陪你打打杀杀,陪你痛饮一场,也好过死死捏着自己的心。”
“又要面对人心险恶,又要把自己的心也困得死死的,这样走久了,真的会走上绝路的。”
姬倾沉默了许久,他垂着眼帘,那幽深的眸光就一路淌进她眸子里去,司扶风却没有闪躲,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对视了一会。姬倾缓缓牵起了一个沉重的笑,他的手雪云一般落在司扶风额头,看着冰冷、却温热柔软:
“好,我答应你。”
“这几日我要守在东宫,你也答应我,一切以自己的安全为要。不论是查幕后之人,还是有关恪王的一切,若是危及到你自身的安全,不论多么重要的线索,都立刻停手。”
“有任何事,立即来找我,不论早晚。若有人阻挠,只管杀了,我来善后。”
司扶风微微一怔,安慰似得朝他扬着脸笑:
“恪王关在宗人寺,陈家九族并诛,我也不是没经过风浪,你切莫分神忧心。”
姬倾朝周围扫了一圈,眸光幽幽掠过墙头,落在粉墙外横斜的枯枝上,那瞳孔里隐藏的深沉、是漫漫冷雨也冲不散的幽冷风暴:
“自今日起,这京城里,恐怕处处刀兵。”
司扶风有片刻的错愕,她想了想,眸光骤然亮起来:
“军方图作假的消息传出去,陈家就算倒了,鬼虏也不会放过幕后的人,他们会再找上门索命的。”
姬倾点点头,眸光却更冷一些:
“不仅如此,太子病重、恪王幽禁,有个人要乘着风浪回到京城了。”
司扶风眯起了眼:“是……”
姬倾的目光越过珠灰的雨云,声音慢慢沁进冰冷的雨里:
“皇上下了旨,急召宣王进京。”
第27章 柔训 姑娘家说了不想走,那谁都不能强……
二档头气喘吁吁地赶到东宫门口的时候, 姬倾正替司扶风系好披风带子,准备送她回提督府。
一看见二档头涨得通红的脸,他便不着痕迹地收回手, 淡声问:
“可是杀陈川的人有消息了?”
二档头一边抱拳躬身,一边平复了气息,禀报着:“厂公明鉴, 按郡主吩咐的,宫里头一一比对了。”
“里头回禀说,殿前伺候的元峤本应昨夜当班,他嚷着说肚子疼, 他师傅翁广就给他换了职。结果他亥时三刻就不见影子了,的确和刘炳的行踪对得上。”
姬倾微微眯起眼,像是想起了什么,冷清地一笑:“翁广的徒弟咱家有印象, 接到郡主那夜, 咱家进宫面见皇上, 他那徒弟甚是乖觉,还知道拿个帕子伺候咱家。”
“眼下看来, 的确是个聪明人啊,藏得极好。”
他说着, 扣紧了手里冰透的翡翠手串,那坠着雨光的珠子被他捏得作响:
“这元峤咱家可是亲自查过身份, 且咱家试过、他绝无武功, 怎么一夜之间便能掀了皮子变成一等的刺客,这些人究竟是什么鬼魅手段,又是多久远之前就开始布局了?”
二档头亦愤然地沉了脸:“别说是督主,小的们方才也反复核对了几遍, 这元峤是个弃婴,自小在弃婴堂长大,十岁入宫,从最低等的打扫做起,直到殿前侍,不论身世还是平日为人,真是一点儿错摘不出来。”
“小的们拿了他师傅翁广,眼下正在诏狱里头熬刑呢。翁广是司礼监老人,督主知道的,是个油滑没骨气的,眼下居然还嚷嚷着不知道,以他那软骨头,的确不像是假的。”
姬倾攥紧了手串,唇边笑容冷冽:
“翁广也不过是被人蒙骗了罢了,只是这些人手段如此厉害,若是为了祸乱大胤,殿前侍时时都有机会,早可以动手行刺皇上、为何一直按捺?”
“好不容易培养的殿前侍,为了杀陈川竟能舍弃,陈川究竟是知道什么攸关生死的大事?”
司扶风见他指节攒得发白,便伸手戳了戳他袖襕上金蟒:“别折腾自个了,你陪着太子,这人我去抓,是死是活、我一定给你查个明白。”
姬倾下意识想要拒绝,但对上她笃定的目光,想起那时说好的并肩却敌,便只能按捺下心中的担忧,望了一眼远天晦暗的雨云,肚子千言万语,嘴上却是淡淡一句话:
“我信你,但千万小心。”
司扶风点点头,翻身上马,一把抽出暗金沉沉的寂灭天,那一刹那她的神采便不一样了,明明单枪匹马,身后却像有千万人摇旗呐喊。
她朝二档头挑挑眉:“可有此人线索?”
二档头望着她轩朗蓄势的模样,不由得地跟着肃容:
“郡主,昨夜的事发生后,锦衣卫全城戒严,方才才得了此人消息。”
“眼下他过了西斜街,人在宣北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