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四月天
到了十一月下旬,毓贤已经将那一本《传奇》看完,这一天还给苏忱:“赶快还了给图书馆吧,借阅时间已经不短了。”
苏忱接过书来,笑着问:“感觉如何?”
毓贤想了一想:“她笔下都是畸零人。”
苏忱点了点头:“确实,或者是身体畸形,或者就是Jing神畸形,或者两者都畸形。”
两个人又谈到具体的篇章:
“曹七巧到最后疯狂而又凄厉,虽然可恶,却也值得同情。”
毓贤轻轻地转动着脖颈:“她是个聪明的,不当冯小青,也不当贺双卿。”
七巧很有志气,也很Jing明,不肯当妾,也不愿找一个无身份无知识的男人,过那种粗野而又磨折的生活,虽然她自己的文化水平并不高,称不上是一个才女。
这就是自己前世选择的道路,自己对于“融入工农”是不感兴趣的,最起码在婚姻方面,不愿选择与“无产阶级”结合,那只是让自己已经显得虚弱的生命更加虚弱,愈发的时日无多了,那时候的自己,碰了一连串的钉子,头破血流,比从前实际多了,不追求那样的“先进性”,既然是要结婚,就得谈一谈条件,一个“富有的资产阶级男性”可以满足自己对于生活的要求,自己是不会为了虚妄的“解放”,而特意寻找一个“无产阶级”去结婚,至此毓贤也忽然发现,无论是“资产阶级”还是“无产阶级”,在自己头脑中反映出来的,都是一个男性的形象。
苏忱微微一笑,这就是毓贤独特的一面,虽然很有才华,尤其旧学功底深厚,却并不是个一味飘浮于世外的,仿佛不染人间凡俗的仙人,许多事情她都看得十分明白,表述的方式又意味深长,不是那样赤裸裸计算的粗俗,即使是这样分析利弊,她也仍是相当文艺。
这时其她人也加入进来:
“民国的作家,如今渐渐的出来了,前几年便有张恨水的《啼笑因缘》。”
“我看到有徐志摩的诗集了。”
“还有林徽因的诗,《人间四月天》。”
“我最喜欢周作人的散文,很有味儿。”
苏忱道:“我喜欢沈从文,《边城》。”
可惜沈从文后来便很少发表文学作品,埋头于文物研究,当然在这方面也是很有成就的,不过苏忱总是有一种感觉,在研究这些东西的过程中,沈从文将自己也变成了文物,他作为文学家的生命力,从此失掉了。
不过沈从文的结局终究是比老舍要好得多,虽然曾经自杀,但是获救了,终于等到了风波过去的一天,如今安度晚年,老舍可是确实死了。
郭宁在旁边便问:“黎老师,你喜欢谁?”
毓贤笑了笑,轻飘飘地说:“庐隐。”
一众同事都感觉陌生:“庐隐?那是谁?”
连苏忱都有些茫然。
毓贤幽幽地一笑:“庐隐啊,是很早的一个人了,早就已经过世了的,她写的许多东西,我如今也已经淡忘了。”
到了这一年的十二月,毓红结婚,她的那个丈夫乔三春,毓贤以为,也还行吧,虽然个子瘦小干枯,不过工作还不错,是在铁路局工作,只是爱喝酒,毓贤曾经悄悄地和毓红说:“尽量劝妹夫少喝点吧,若是不生孩子也还罢了,倘若将来你生孩子,他喝这么多酒,可能有影响的。”
毓昆的学生之中,就有一个女孩子,是酒Jing儿,父亲酗酒,影响了她头脑的发展,学习便很是一般,而且她父亲还家暴,毓昆有一次走在路上看到了她,抬起手来本意是要和她打招呼,那女孩条件反射以为是要挨打,赶快护住头,真的是可怜。
而那女生的父亲,还是一位“讷河大兵”,卫华厂有许多“讷河大兵”,农村的退伍转业军人分配到兵工厂,以为是“政治可靠”,这一部分人叫做“黄棉袄”,另外从技术学校毕业的叫做“蓝棉袄”,构成了卫华厂的主体,讷河大兵在本市的名声非常不好,有一些人进城后就甩掉了农村的妻子,而这一位则是酗酒+家暴,当然也并不是所有的讷河大兵都是恶劣的,只是总体形象欠佳。
毓红笑着说:“行了,二姐,我知道了,他喝酒其实也不是因为自己爱喝,只是心里闷,借酒消愁。”
要说乔三春,也是个苦命的人,并非是母亲的亲生孩子,那夫妻两个没有孩子,乔三春的家里穷,孩子又多,便过继给了亲戚,糟糕的就是,他乃是父亲那一边的亲人,与母亲没有血缘关系,养母便对他很是苛刻,总是让他干活儿,待他又严厉,养父不管家里事,主要是养母做主,因此乔三春从小便很辛苦,倒是练成了做饭的手艺,只是难免心中苦闷,长大了一些,便喝起了酒,发现果然沉醉之后另是一个世界,淡忘了人间的忧愁,从此便越喝越多,难以自拔。
倘若毓红不是身体有所遗憾,本来不必找这样一个人,所有七个姊妹之中,毓贤最心疼的是毓红,毓红的头脑相当好,与文艺青年铁城不同,毓红擅长理科,特别是数学,倘若不是因为左腿的损伤,本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