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月香听到儿子无措的呼喊终于回过神来,她把越来宝揽进怀里, 低声安慰他, 又像是在说服自己:“儿子, 咱们没有杀人, 没有, 咱们没想杀她的,这只是个意外, 是她自己,她自己命不好,刚好磕在井檐上,跟咱们没关系,没关系的, 对,跟咱们没关系……”
越来喜在后面抱着越诗,他旁边站着越琴,越琴已经被眼前发生的一切吓懵了,越来喜虽然害怕,但逃亡路上见过太多死人,他倒没有太惊慌,充其量觉得这一切有些猝不及防而已,不止如此,刚刚因为越诗的哭闹声太过尖利,他还将越诗打晕了。
越来顺呆愣愣地站在周燕婉尸体旁,他心里各种滋味交杂着,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一会儿想,要是刚才妈妈不跟表姨抢东西就好了,一会儿又想,要是表姨刚才把东西给妈妈就好了,这样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为什么非要动起手来呢!
他虽然很喜欢这个温柔和气的表姨,但母子天性终归是占了上风的。
但他还是把自己母亲想得太好了些,陈月香压根就没想过逃亡路上带着表妹母女,她原本的打算就是把钱财抢过来,自己一家人跑路,至于周燕婉和她的女儿,她们身娇体弱在路上就是个累赘,自然是留她们在这里自生自灭,至于她们是死是活,她一点都不在乎。
陈月香抱着小儿子自言自语念叨了一会儿后,她站起身来,让大儿子越来顺跟她一起,把周燕婉的尸体抬起来径直扔进了水井里,之后盖上了沉重的青石井盖,她抬周燕婉尸体的时候手一直在抖,嘴里一直反复默念着,越来顺离得近,听见了自己母亲嘴里的只言片语。
“你千万不要来找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害死你的……”
陈月香看着青石板将井口压实,这才歇了一口气,但地上大片的血迹还是看得她心慌,她捡起落在地上的包袱,迫不及待地想带着孩子离开这里。
“妈,越诗怎么办?”越来喜见自己母亲慌里慌张,完全忘记了越诗的存在,他赶紧上前两步提醒道。
陈月香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看见自己儿子怀里的女孩,她才想到,表妹死了,可她的女儿还好好活着,于是她不假思索:“把她放到房里的炕上,我们走!”
越来喜按照母亲的吩咐把越诗放到房间里,随即快步走出屋子,陈月香带着孩子刚想走出大门,忽然一阵强风吹来,大门砰地一声被风吹得关上,院子里两棵老树的枝叶被吹得簌簌作响,隐约还有种呜呜的声音,陈月香吓得一哆嗦。
她站在原地顿了一下,随即快步走进屋里又把越诗抱起来,出来走过井台边的时候在心里默默念着:“表妹,是我对不起你,我以后帮你养着孩子,也算还了欠你的,你可千万不要来找我,小孩子见到那种东西不好,你就安息吧。”
接着,她忍着心里的怯意,紧紧把越诗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一把能救命的尚方宝剑一样,终于带着孩子离开了这里。
跌跌撞撞跨过了无数个路边横躺的尸体,陈月香一家终于脸色发白地离开了一片死寂的梁家湾,之后他们便给越诗改了姓,她从以前的梁诗变成了越诗,越诗因为受惊过大,加上她年纪太小,还不到三岁,一场高烧下来以往的一切记忆就已经模糊不清,但她隐约知道自己有个非常疼爱自己的妈妈,所以她理所当然地将陈月香当成了自己的妈妈。
之后经过一年多的逃亡,越家终于在苏北省长越县石门村定居下来,越诗变成了众人皆知的越家小女儿。
生活安定下来,陈月香当初的害怕胆怯已经完全消失,她开始越发看不惯越诗,只要越诗在她眼前晃悠,她就能想起周燕婉来,那个婚前婚后一直压她一头的周燕婉,越诗跟那个人长得越来越像,于是她对越诗动辄打骂,把家里的杂活累活全部交给越诗去干,只有看着越诗委屈、不忿、痛苦、难过,她似乎才能感觉到由衷的快活,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能感觉自己压了周燕婉一头。
等到越诗长大,到了该嫁人的时候,这种感觉就更好了,周燕婉女儿的婚事掌握在她一个人的手里,她想让越诗嫁给谁,越诗就得嫁给谁,这种掌握着别人命运的感觉真的特别让人痴迷。
就算她再厌恶越诗,但也不得不承认,越诗确实是少有的美人胚子,但长得再好又能如何,还不是她手里的提线木偶,所以,她像卖猪肉似的,把越诗的婚事开出了天价,正好镇上一个屠户有意想娶越诗进门,这个屠户各方面都很合她的心意,暴躁易怒,长相粗俗,举止下流,更重要的是,他有钱,他是唯一能拿出她开价彩礼的人。
本来事情已经半定了,但中间又出了些岔子,越诗最终嫁给了镇上地主家的病秧子儿子,算是给人家冲喜,陈月香收到了一笔不菲的彩礼钱,她倒也算满意,反正那个病秧子活不了多久。
果然,越诗没过几年就成了寡妇,还被赶出了家门,所以她再次谋划着想把越诗嫁出去,还是第一次那个屠夫,但越诗这个小丫头片子命还挺好,被一个城里的大学老师看上了,她斟酌了许久,最终还是收了一大笔钱,把越诗嫁到了王家,儿子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