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笑,说道:“加上这次,我已欠了夫人两次人情,将来若有机会云某定相回报。”
谢晚芳没想到他竟都放在心上,忙道:“不过举手之劳而已,郎君不必如此。”
云澄没有多言,只是重新系穿好了斗篷,然后隔着素屏向她浅施了一礼,便带着左右从人告辞而去。
谢晚芳从屏风后慢步走出,站在门边静静立了半晌。
“夫人,”白鹭小心地问道,“云相公既说了要还您人情,您何不请他在冯女使的事上帮帮忙?”
谢晚芳垂眸轻轻一笑:“你没听他先前说么?要我放宽心,莫将那两人看得太重,免得损性伤神。”
“这……”白鹭大感惊诧,“他是怎么知道夫人在为此事忧虑的?!”说着不免有些担心,“难道昨日的事已传到这样的程度了么?”
“管它呢,”谢晚芳突然浑不在意似地一扬头,说道,“从今日起我也要修性养身,世间万物,由他爱谁谁!”
她说着一把搂住白鹭的肩膀,豪迈道:“走,夫人带你喝酒吃rou去!”
***
云澄回到都城当夜便直接去了礼部,先后闻讯的李冲、裴辰二人很快也从各自府邸赶来,他倒也一个都没急着让开口,只是让他们先坐在旁边喝喝茶歇上一歇。
他正在看让人事先准备好的关于这次六艺会的相关筹备留档,楼船是由隶属于少府监的左尚署所造,而此刻云澄手中拿着的,正是左尚署所出的船图。
负责造船的两个打造作官和一个监作都已被关入了刑部,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最后还差一个要倒霉的,那就是主筹这次六艺会的礼部司侍郎——李冲。
现下不过是等着善后诸事落毕,圣上再正式发落的时间早晚问题。
想到这里,裴辰便抬眸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李冲,恰见对方也正朝自己看来,两人目光相撞,须臾间已是心照不宣的刀光剑影。
“裴君。”云澄忽然唤了他一声。
裴辰立刻转头看去,正对上那张温和浅笑的脸,忙低头示了一礼:“下官在。”
却听云澄问道:“你可是有话说?”
论资排辈也理当是自己先开口。裴辰不无得意地用余光瞥了李冲一眼,然后施施然冲着云澄拱了拱手:“相公,左尚署那几个匠臣现已都招了供,承认是自己疏忽,在李侍郎的要求下一味只图新意而错估了承重,这才导致出图失误,造了这么一艘船出来引出这场意外。”
“嗯。”云澄缓缓颔首,却问道,“那这几个匠臣如今在刑部,皮rou可还完好?”
裴辰一怔,说道:“下官不知相公是何意?刑讯手段向来是正常流程,刑部也不过照制办事。”
刑部是右相上官博所辖,他可不敢由着云澄将话题往那边引。
“裴君误会了,我并非在质疑刑部办事的程制。”云澄淡笑了笑,“我只是想说,你用这几个人来做替罪羔羊,是否有些太过敷衍了?”
第25章 人心
裴辰顿时愣住,就连李冲也很是意外地朝云澄望去。
“这幅图我看过了,”云澄示意道,“但不知你可有看过?还有,”他抽出放在下面的一张写满了字迹的纸微递向前,“这几个人在受刑之前的供述你又可看过?”
受刑之前的供述?!裴辰因太过惊讶,一时也没去注意那张船图,只立刻前行几步双手接过了云澄手里的供纸,垂眸迅速一目十行地扫了一遍,旋即突然意识到什么,蓦地抬头朝李冲看去。
只见李冲面色如常地站在那里,对此明显知情。
果然!
裴辰虽有些慌乱,但很快又镇定下来,说道:“相公,这几人受刑之前本就一直负隅顽抗,他们说图纸和工程都无问题又如何能做得准呢?”
“人自然是会说谎,”云澄道,“但这图纸和那艘船却不会。”
裴辰满脸愕然地看着他。
“我方才不是说过了?这幅图我已看过。”他说,“那艘船我事前也派了人去测量,然后发现了一件颇有意思的事——我用这图纸所给的各项注释与船身实际的吃水线高测算过,结果根本配不上。”
裴辰:“……”
“很明显,船底事先已被人动了手脚。”云澄缓缓说道,“至于是如何做的也并不难猜到,无非是就地取材最为方便,毁尸灭迹也容易——只是我以为并没有那个必要去劳师动众地验证,裴君觉得呢?”
裴辰早不知在他说第几句话的时候就已沁出了冷汗,闻言一时之间也不知该不该庆幸他竟似有放自己一马的意思,半晌无言应对。
他明显能感觉到李冲如冷箭一般射在自己身上充满恼怒的目光,身为上司,他此刻竟不敢相迎。
云澄从书案后走出来,款步向裴辰行去,边走,边说道:“我入尚书台尚无多久,想必裴君也知道,此时我最不想听到的便是‘意外’两个字。比起我任用的属官玩忽职守粗心大意,显然人祸的真相更利于同袍团结,也无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