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经见过那东西带走很多人,虚是唯一的例外。
如今她靠在窗边,那像是预感一样的东西待在和室外,像沉默的兽,又像是多年不见的老友,安安静静地坐在走廊上,等着可以和她重逢的时刻。
……是今晚吗?
八重转头看向门外。
那东西蹲在那里,但也只是蹲在那里。
巡逻的奈落拐过长廊的角落,对于等在她房门外的死亡毫无所察。
过了一会儿,那东西站起来离开了。她收回视线,微微倾身,俯首吹熄了灯台中燃到末尾的火烛。
……
她又做了奇怪的梦。
这次她不是梦境中的主角,她是栖居在别人身体里的旁观者。光怪陆离的梦境从黑暗中开始,好像有人推开了一扇腐朽古旧的门,她寄居的身体伸出手,按到了冰冷凹凸的石壁上。
黑暗是无限的,空间却有边沿。这边沿由石壁和牢门构成,不论是岩石还是木栏都遍布着深深的,像是挣扎的野兽抓出的痕迹。
镣铐在地面上拖动,窸窸窣窣,如蛇类褪下鳞片。那行走的声音周而复始,从牢笼的这一端绕到另一端,然后又从另一端巡回这一端。
……
八重知道自己的情况很不对劲。
萦绕不散的负罪感淤积在胸口,她的梦境被一起拽了进去,沉入这看不到尽头的泥沼,以至于她连梦中的时间都被困在当年加诸于虚的痛苦和折磨里。
……一个人待在黑暗的牢狱里,被关上长达数十年的时间,究竟是一种怎么样的感受?
黑暗里没有时间。
一瞬可以是永恒,永恒也可以是一瞬。丧失了对时间的感知,一秒变得漫长,而这漫长的一秒无限延伸拉长,被切割成很多很多的碎片。
待在黑暗里的时间被这些碎片堆积起来,越堆越多,变成某种庞然大物。
也许永远要被关在这黑暗里了也说不定。
无法看到未来发生的事,连自己变成了何种模样都无法得知,待在牢门后的生物,亦或是没有名字的存在,周而复始地绕着相同的路径,在体能耗尽后倒下,心脏重新跳动时睁开眼睛,看向一成不变的黑暗。
……这里是「我」上次死去的地方,这是「我」上上次死去的地方,上上次「我」就是在这里死去,还有这个地方,上上上上次的「我」也在这里死去,上上上上上次的「我」……
到了最后已经不需要在黑暗中摸着岩壁探路。
希望这种东西永远死去了,心脏还在跳动。
普通人的理智在触到极限后,崩溃得很快,也解脱得很快。Jing神彻底疯掉的人,会本能般寻找到最快通向死亡的捷径。
但是「我」不会死去。
就算Jing神崩溃,被关在黑暗里的「我」也会继续存在。
只有一个的「我」,于是后来学会了制造出许许多多的「我」。
这个「我」负责承受痛苦。
这个「我」负责绝望。
这个「我」代表憎恨。
这个「我」是恐惧。
这个「我」屈服于软弱。
这个「我」渴望复仇。
什么都没有的黑暗里有许许多多的「我」。
……只有「我」。
被世界抛弃在地狱里的,只有这无数的「我」。
……
浅淡的光线落入和室,八重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又靠在窗边睡着了。
山中传来雀鸟的啼鸣,婉转悠扬。晨雾还未完全散去,朦朦胧胧,像从天空降下来的云。
很漂亮。
晨光中宁静的世界真美啊。
八重缓慢地回过神。
心脏隐隐约约传来痛楚,痛得有些莫名其妙,她将那种感觉压下去,撑起身子坐直了点。
随手一摸,她的尾指碰到了黑色的刀镡。
她转过头,看了那把刀一会儿,那么煞气凛然的刀如今气势全无地躺在地上,被虚随手扔给她也是有点可怜。
八重找出木质的保养盒——她知道她只是想找点事情做转移注意力而已。
绒布、粉球、刀油、奉书纸。
她耐心地拔出目钉,拆下刀柄,小心地抽出刀身。
窗外的雀鸟叽叽喳喳地唱着歌,在晨曦中抖动羽毛,活泼地在枝头跳来跃去。
光线明亮起来,斜斜地映在和室内的榻榻米上,像一条发亮的光带。
走廊上响起奈落的脚步声,有条不紊地朝这边接近。
八重放下刀刃,微微弯身,抬手捂住胸口。
奇异的寂静笼罩下来,窗外的鸟鸣依然欢快,但如隔水面变得遥远。
她试着喘了口气,身体却不听使唤。八重抬起头,和室静止在晨光中,世界照常运转,美丽的清晨像露珠一样,透着煜煜的光泽。
“……大人?”
和室的门打开了,那似乎是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