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雪后,惦记了东坊百姓的可不止顾泽一人。
姬钰站在太和殿前,遥遥望着汉白玉阶,看着白雪朱瓦的紫禁城墙,目光仿佛透过这金碧辉煌的宫殿,俯视着她的广袤国土,望到北疆。
“这个雪,下得不是时候啊。”年轻的女帝低声叹息。
前日见识了令人震惊的大炮,她大喜过望,虽然只得了两座,但已快马加鞭命大军护送至北疆了。
哪至这边刚上路,应当才到隶北地界,便已经开始下雪了。
不提之后的路有多难走,耽误路程。雪一下,就代表匈奴没东西吃了,又要来了。
游牧的匈奴不事生产,北疆边境连年不休。她们仿佛是野原上的狼,只要逮着你体弱,便一直纠缠,只要被她们抓住一点空隙,便狠狠咬上来。
她的母皇一生都在殚Jing竭虑地想处理这个心腹大患。
但拆东墙补西墙的宣景王朝,只能堪堪守住边境不丢。
有她姬钰在,她一定要把匈奴狠狠赶回大草原深处去,叫她们再也不敢对她的王朝伸出爪子。
“陛下,北疆军队有一批箭弩在,定能保边境无虞。外头冷,您保重身子啊。”随侍的大内总管小心翼翼道。
想起那批射程比弓箭还远的箭弩,姬钰的心情好了几分。
她收回目光,伸了个懒腰,在帝王威严中又有几分十七岁的活泼,“天冷了,去太皇夫那坐坐吧。”
太皇夫的宫殿是整个紫禁城最热闹的地方了。
暖炉熏香,莺莺燕燕。
姬钰一踏进太皇夫的居所,才流露几分真心的笑意,“爹亲。”
虽然今年冬季来得早,但对北方很多地方的百姓来说,今年的冬天不算难熬的。
隶北城中,刚扫完雪的王来粮早早出了门,她背着一捆家里夫郎和儿子刚织出来的粗布,打算送到城里的布庄去卖。
刚走到村口,就碰到几个同样背着布匹的同村人,几人一笑,互相侃了起来。
“来粮,你也去城里卖布啊?”
“是啊,换点米面回来,这个雪下得早,得准备过冬了。”
“正巧,我们一块儿去。我打算买点猪rou回来,从京城流出来的做法,做出来可香了!”
“就是那个五味馆流出来的做法?真好吃吗?”
“我还能骗你不成,那做出来,绝了。我打算明年也养两头猪崽子,能吃,还能卖到五味馆去。就城西那个五味馆,她们收。”
“好事啊,等开春我们也养。来粮,要我说你就是个有福气的,家里三个儿子都是劳动力,你看你的布都比我们多。”几个女人看王来粮的眼神充满了羡慕。
她们家比起王来粮,倒是有一两个女儿,多的甚至有三四个,可冬季一到,地里又不能再长粮食,除了猫冬什么也做不了。
哪里像王家,同样是在官府那写了押条,领了一台织布机。
他家三个儿子能干得很,轮流织布,日夜不停,前两日已经把第一台织布机的钱还了好些,已经能写押条领了第二台织布机了。
这下她家两台织布机日夜不辍,织出来的布匹可不比别人家又快又多吗?
别人四五日才上城里卖一趟布,王来粮两日就去一趟。
“来粮啊,你的好日子来了。”同村的人羡慕地拍拍她的肩膀。
“嘿嘿。”王来粮背着沉甸甸的布匹乐得直笑。
她家虽然三个都是儿子,不是家里的劳动力,可现在谁还能说她家闲话呢?
别人家女儿能做劳动力下田进城赚钱,她儿子可一点也不差!
她三个儿子一早就同她说了,得过了十八再说人家,可以多赚点钱。
她和夫郎又心疼孩子懂事,心里又无比熨帖,早便商议着,等以后三个儿子出嫁,一人都陪嫁一台织布机,有了能赚钱的家伙什,以后在婆家也挺直腰杆。
虽然大雪,但村里几人一路说着话有人作伴,那路也没有那么难走了。
几人大清早出发,到了正午过后,总算进了城,卖了布,又在月朗星稀的时候结伴回了村。
“里正说了,等开春了,村里专门拨一辆牛车,轮流着赶着车去城里送布,我们村保证货源数量,价钱还能高一点。”
“那敢情好,这日子也是越过越有盼头了。”
几人摸了摸身上新布料做的棉衣,虽然赶了一日的路,但心里都暖洋洋的。
这样一丝丝的改变,润物细无声地成为北方大多数地方的一个日常。
普通百姓可以用更高效的织布机织布,商家都进购了百造坊新出的织布机,宣景王朝普通人常用的御寒粗布前所未有地便宜起来。
冬日的万家灯火里,在莹莹的一豆烛火下,更多的学子笔不辍耕地捧着书卷在研读。
现今书局都买了百造坊的活字印刷法,书籍的价钱也便宜许多。
哪怕再囊中羞涩的人,借阅几本百造坊的书还是没问题的。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