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在凡间之时,他与萧云谏同塌而眠许多回。
可却从未曾触碰过这一张床。
是萧云谏淡淡的薄香气息窜入自己的鼻腔。
凌祉似是有些失了神,恍恍惚惚仿若不知今夕何夕。
他从前天真的以为着,自己便是萧云谏的一切过往与曾经。
可怎会想到,他不过是萧云谏这神路上,小小的过客而已。
他又何尝……
想当那个过客呢?
萧云谏却是忽而又出声,打断了他的叹息:“青鳞并非针对于你,只是从前……”
他不愿再往下提及那些个痛彻心扉的过往。
便偃旗息鼓,不再继续。
凌祉本是翘起的唇角,也倏地平齐了下去。
他的眼神低垂着,看得是用银线绣着祥云纹的被角。
许久。
也许久到萧云谏都当真睡熟了。
凌祉方才又开口,自言自语道:“对不起,阿谏。你虽是叫我少说几句这话语,可我又如何能原谅自己?一桩桩、一件件,皆是我亲手做下。那些个伤人的、令你难过的事,我又如何能叫你忘却……”
——“阿谏,我该怎么办?我该如何?”
他似是解了心结一般。
阖眼睡去。
只留下萧云谏一人,半眯着双眼,不知该如何。
独独留下一声长长叹息。
晨间又是萧云谏合了窗,用自己的外衫替了萧云谏遮挡了缓缓升起的耀目金乌。
青鳞领着众神侍进来之时,便瞧见了这一副场景。
他鼓鼓嘴巴,暗自念叨了一句:“搞成这幅局面,又有何用呢?”
旁的神侍未曾听清,只当他在嘱咐自己,便忙问道:“青鳞,你方才可是说了什么?”
青鳞一张脸涨红,忙摆手道:“没说什么。”
萧云谏听他们吵闹,自是也揉揉眼睛醒了过来。
他幼时被人吵了觉,还会闹些脾气。
如今年岁渐长,便是心中压抑着火气,却也表现得过分随和了些。
梳洗换衣后,便是仙露沏茶、蟠桃作饭。
萧云谏随意动了几下筷子,抬眼便瞧见青鳞眼下乌青一片。
他皱皱眉头,问道:“我依稀记得,你昨日并不值夜?怎熬得这般憔悴?”
青鳞揉了下眼睛,兴高采烈地从怀中掏出一本书册,递到萧云谏面前,说道:“我昨夜去了泾书洲,替神君寻来了此书。您瞧瞧,可是有用?”
萧云谏随意翻了两下,便得见上面明晃晃地写着如何在一瞬间提高着自己的修为术法。
他将书一合,甩至一旁。
青鳞仿佛被他吓得哆嗦了一下。
一直未曾休息而又Jing神紧绷着,让他晃悠了一下,扶住一旁的架子才站稳了。
“下次莫要再做这事了。”萧云谏叹了口气,朝着一旁的神侍努努嘴,“送青鳞回去休息吧。”
神侍应了声,正要搀扶着青鳞离去。
却又听闻萧云谏道:“青鳞,这两日你也不必在我面前伺候了。”
青鳞被他这句话,吓得一转身便跪在了萧云谏面前,声音中带着些许哭腔:“神君是不要青鳞了吗?”
萧云谏被青鳞举动吓得一怔。
须臾缓过神,方才伸手将青鳞搀了起来。
他拧着眉头说道:“你这是作何?我只叫你这两日好好休憩罢了,我又何时说过不要你了?”
青鳞这才长松了一口气。
恰巧青鳞离去之时,撞上了从外而归的炎重羽。
炎重羽瞥了他红彤彤的眸子一眼,立马笑道:“哟,小鲤儿这是怎得了?”
青鳞用揉得赤红的眼睛瞟了炎重羽一眼,却没说话。
炎重羽一摊手,道:“神君且安心,停云殿与司风台一切安好。”
萧云谏颔首:“我省得。”
驱散了众人后,萧云谏才又忙不迭地拿起那册书籍,翻阅了起来。
他瞧凌祉仍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吹拂着露水沏的茶。
晾凉了,方才搁在自己面前。
他舔了舔干涸的嘴唇,说道:“我们一同瞧瞧吧。”
凌祉又拈了一朵花,搁在茶盏一侧,摇头说道:“这是天界秘文,我不应当看,也看不得。”
萧云谏也没再规劝。
只是安安静静的,一人瞧着一人,一人看着书。
良久,萧云谏转了转脖子,搁下了书。
他甫要言语,却忽而感觉到自己脖颈一阵凉意——
是凌祉的指尖。
凌祉一直虔诚地望着他,又如何没有察觉他的颈部的不爽利。
又不敢上前打扰,便一直等到了萧云谏撂下书。
他的指尖圆润,指甲修剪得与指腹平齐。
只是微微薄凉,却叫人舒适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