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傲霜推开院门,就瞧见屋中烛火闪了两下,倏地熄灭。
而后,槐树后面幽幽传来人声:“来了?”
顾傲霜只觉得自己宛若三魂丢了七魄,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发出声来。
有一白衣人长发披散着,从树后走了出来。
他咧着嘴,呆愣在原地,生不知自己该如何阖上双眼。
待走近了,他方才瞧见,那人竟是凌祉。
顾傲霜踉跄几步跌在一旁的石墩子上面,擦了擦冷汗,说道:“凌大人,你们搞这么一出,可是为了什么?”
萧云谏从屋内将烛火再次点燃,抱着顾铮便推门而出,道:“驸马爷可是怕了?这世上除了人心,还有什么更可怕的吗?”
顾傲霜舔了舔嘴唇,知他们是在说自己依旧将毒药一事安在他们头上。
他缄默不语,望向顾铮。
顾铮也咬着手指头,看着顾傲霜。
他好似有些不记得这个面前人是谁了,挣扎着看了好几眼,还是一头扎回了萧云谏的怀中。
萧云谏抬眸瞧着顾傲霜的反应——
有无奈,有不解。
可偏偏又多了几分惧怕,不敢上前来触碰顾铮。
萧云谏叹了口气。
顾傲霜没有敢挨近顾铮,只是环顾了一番四周,掩着口鼻说道:“这般地方,铮儿岂能好好成长?”
他只知萧云谏的房子在这朱雀街上,又没亲自来过。
马车七拐八绕地扰乱了他的思绪,便先入为主地将这鬼宅化作了萧云谏的门户下。
萧云谏一耸肩:“我们这里比不上金碧辉煌的皇宫和顾府,可到底也是衣食无忧,铮儿喜爱。”
顾铮也小声地应了一句:“铮儿着实喜欢!”
顾傲霜也只得应了声,道:“却也如此,如今哪里都不是铮儿的好去处,还不如随着你一同成长,总比做个笼中雀要强得多。”
常有古言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不论旁的什么,顾傲霜对自己这唯一血脉,仍是视为心肝
萧云谏拍拍顾铮,又对着顾傲霜说道:“可需饮些茶水?”
顾傲霜道:“麻烦了。”
水是现从井中提的,茶叶用的也是陈年旧物。
可未曾想到,冲泡出来的香气却是浓郁得仿佛要传千里。
顾傲霜咂了下味道,便吹开浮沫一饮而尽。
萧云谏却是冷不丁地说道:“驸马爷,您说,若是我将那毒药混在这般茶叶中,穆恕戎可是尝的出来?”
顾傲霜大惊。
萧云谏却忍俊不禁地笑道:“驸马爷不必如此惊慌,这茶水中无毒,只是我瞧着你姿态,倏地想到此事的可行性。”
顾傲霜方才缓下心神,又饮了一口,道:“这鱼乐镇的茶的确有股子说不出的味道。”
萧云谏撑着下颌,便对凌祉微微点了点头。
凌祉便从一个小木匣子中取出一包毒药,当着顾傲霜与采涟的面,塞进了那一盒茶叶当中,又将这盒茶叶混在了其他几盒当中。
萧云谏瞧他动作完毕,便道:“驸马爷好容易来一趟,总不能叫你空着手回去。”
“正是。”顾傲霜亲自接过了那木箱,安置在了自己的马车之上。
他又回首看了一眼顾铮——
顾铮仍是一副怯生生的模样,可瞧着顾傲霜要走,又上前去拉扯住了他的衣角。
顾傲霜俯下身子去,顾铮便凑在他耳边唤了一声“父亲”。
说罢,便又跑回了萧云谏的身后藏起来。
顾傲霜有些红了眼眶,抿嘴抱了个不成样子的拳,说道:“劳烦萧大人了,若此事有成,往后定能风调雨顺。想来,铮儿也不用东躲西藏了。”
萧云谏笑了一声。
他不过想要穆恕戎死的同时,把自己摘在其外。
说他自私也好,独善其身也罢。
终归,他的所求赤/裸裸,并不藏着掖着。
顾傲霜二人来去匆匆,只后采涟又来信言说——
顾傲霜回去的路上,竟是抱着那木箱子一路不松手。
眼底神色,她竟是有些读不懂了。
只自顾傲霜走后,凌祉却是摇摇头说道:“这茶叶……”
“嘘——”萧云谏比了个嘘声的姿势,又道,“鱼乐镇从不盛产茶叶,这木箱所用的材质,更是南方独有罢了。”
他便不信,不论谁是恕霜。
等恢复了记忆,除了梦境之后。
除却忆起这般的扶英,还有他这样难缠的小舅子。
还会要求娶扶英公主的吗?
再者说了。
萧云谏攥紧了怀中来自于陆扶英的亲笔所书。
这是他头一次没有在看过信后就焚烧殆尽。
那上面所言,句句亦是——
穆家已归顺自己所用,穆恕戎的存在便如同萧云谏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