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祉不假思索便答道:“当然。”
一件又算什么。
桩桩件件,他皆能为了萧云谏而粉身碎骨、肝脑涂地。
他回过神来,对着顾傲霜轻声说道:“多有得罪了,驸马爷。”
顾傲霜只觉得声音过分耳熟了些,忙问:“这位大哥,你到底是何人?我记得你是那时候,在山居中阻止我的毁容之人……可若是你同萧云谏他们在一处,那你是、你是——”
他并不蠢钝。
自是琢磨着便约莫猜出来了凌祉的身份。
只是他未曾想到——
萧云谏活着照顾顾铮于鱼乐镇,这凌祉是在殿前被赐死的。
而今竟也活着!
顾傲霜忙道:“凌大人,我……”
“不必多言。”凌祉只冷冷说道,引着他便向八角亭的位置而去。
一打眼便撞上了同样胁迫了采涟的萧云谏。
画面倒是有些好看。
只是顾傲霜的脸色实在颓然。
他叹了口气,说道:“我应当多带些侍卫出来的。”
凌祉敛下眉目。
便是多带多少,他都要完成萧云谏对他的嘱托。
他悬空的手轻轻捂住腰侧。
那里方才亦是被顾傲霜的护卫所砍,重重地划伤一道。
只是他衣着深色,就算是血迹未凝,仍是瞧不出来。
斗笠将他的面貌遮挡得更是严实。
就连萧云谏直直扫过,都没看出来他的面色因为失血而苍白。
他仍是控制着顾傲霜,将他送到了萧云谏身侧。
此刻,他方才说道:“人带来了。”
“多谢。”萧云谏道。
顾傲霜见到萧云谏之时,着实叹了口气。
谁能想到,凌祉这个好好的北司首领,却甘听一个下属之言。
这般深爱,恐不少于自己对陆扶英的感情。
他摇摇头,便又问道:“萧大人、凌大人,你们到底想要做甚?”
“这话,合该是我问你吧?”萧云谏一挑眉,将问题又抛了回去,“驸马爷今日邀我前来此处,是为了何事?”
顾傲霜叹息一番:“不过是陛下之事、铮儿之事,我不过一届商人,也没那般的经纶报复,自是守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罢了。”
萧云谏抿唇一笑,却是半分也不信。
只是他仍道:“若是你当真愿为了他二人好,便应当了了他们心愿,放任他们海阔天空。”
顾傲霜垂头丧气许久,再抬眼时,却尽是恨意:“你可知,穆恕戎对阿英做了何事?他以为他压得密不透风,我却全然皆知。他、他那般禽兽不如!我恨不得,将他剥皮抽筋、斩于闹市!”
他说得义愤填膺,顿了顿,又道:“想来,萧大人也是这般觉得吧?”
萧云谏本就生得好看,展颜一笑的时候,更是叫人移不开目光。
凌祉险些几分呆住,那副神情却是将他颅内三个不同的萧云谏,化作了一人。
他心中窒息一瞬,只觉得伤口似是有些麻木了。
他不得闲暇去观瞻,只脚步稍作虚浮了两下,却叫谁人都未曾看见。
萧云谏笑了许久,方才说道:“既是想做的相同,不若我们寻那八角亭中坐下说话。如今这天气虽是不算热,可日头也毒得很。”
顾傲霜挪动了下脖颈,说道:“却有此意。”
待到了亭内坐下,萧云谏瞧着顾傲霜将所有仆从、侍卫都支开。
方才对凌祉说道:“劳烦了,松开他吧。”
凌祉这才将剑锋收起,抱剑倚在漆红的柱子上。
采涟又忙前忙后地为他们斟茶,不过这次倒没有像是方才那般入口皆苦了。
顾傲霜急急忙忙地问道:“方才萧大人言说,你我二人所思相同,是为何意?”
萧云谏睨他一眼,随意说道:“当然是……杀了穆恕戎。”
采涟道岔的手都一顿,神思恍惚竟是将茶水溢出了杯沿。
她方才反应了过来,几分诧异的目光与萧云谏相撞,却被回馈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顾傲霜听罢萧云谏的言语,顾不得采涟做了何事,忙道:“你也想……”
“自然。”萧云谏点头,“从两年前,他非要铮儿死,到后来与……陛下之间的龃龉,皆是让我忍无可忍。只我苦于无法以我的真面目回去,故而一拖再拖。如今听了驸马爷的话语,却知我们殊途同归。只是,驸马爷可有何好的计策?”
顾傲霜多是惊喜,听毕却是摇摇头:“我不知道。”
萧云谏撇撇嘴,心中暗道一句,这顾傲霜若真的是恕霜,可是将那从前的谋划全都忘了个Jing光,变成了现在这幅眼高手低的模样。
且不论他如今是否装作不懂的模样,双方互相试探。
只萧云谏觉得,他这一招引自己前来的招式,却是走得又险又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