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魔,是自己亲手择了堕魔。
可萧云谏却是她从始至终的执念与心魔。
萧云谏随意瞥他一眼。
也未曾将此话搁在心上,只是随口又问道:“你还记得,那东海之役吧?”
“如何能忘。”凌祉手指抠进掌心。
便是那时,他失去了父母亲族。
也是那时,他遇到了作为风神的萧云谏,将他搁在心上二百年。
“东海之役,便是水族与蛟龙一族闹出的。”萧云谏解释道,“而蛟龙一族,便是守护这五毒心封印,镇压屠天之力的。”
他顿了顿,又道:“青鳞你可还记得,他便是蛟龙一族的遗孤。”
凌祉当然忆得青鳞。
若非青鳞地推波助澜,萧云谏也不会同他渐行渐远。
不过……终归还是因着自己的心智不够坚定罢了,旁人算不得数的。
萧云谏起身,长长地舒展了下身子,将方才的话题掩去:“我今日所言,你也不必太过放在心上。不过,女皇若是有事吩咐,便不用理会旁的,放手去做便好了。”
凌祉深深地看他一眼,应道:“好。”
他再也不会说不好。
顾傲霜与采涟的吉日定在三日后。
赐婚的旨意下得寥寥草草又急促,叫人不禁议论纷纷——
“谁人不知这对新人,一个是女皇陛下从前的相公,一个又是她的贴身女官,陛下心中怎能好受?”
“说不准这二人在从前公主府的时候就搞/上了,这是生生拖了三年,才叫陛下松口呢!”
“谁说不是呢……可怜陛下,还要一个人忍受那般多的流言蜚语。”
可陆扶英不在意,穆恕戎更是欢喜。
独独顾傲霜迎客的脸色都坏得像是地里烂了几天的菜叶一般。
穆恕戎拍拍顾傲霜的肩膀,半恭贺半讥讽地道:“如今顾兄得了新人,纵是旧人也合该忘却。各自婚配,再不干涉。且——新娘子美艳,顾兄当真有福气。”
顾傲霜咬牙切齿:“多谢摄政王。”
宾客多是看在陆扶英面子上来的朝堂重臣。
亦是弹劾穆恕戎的肱股之臣。
独凌祉一人,安安静静地坐于角落。
北司已挑了几个生面孔,扮作顾府家丁。
余下的,也作暗哨将园子团团围住,就等着这场瓮中捉鳖。
捉的便是穆恕戎。
他听闻萧云谏要他顺从女皇,便当真事事顺应,从不多问。
不过这世间,能左右他心思的,唯有萧云谏一人罢了。
不过也是此时,他方才知晓自己从前的猜测无误。
萧云谏口中那个贪字,也是赋予给了陆扶英。
新人一拜三叩首已毕,就连酒席也过半。
陆扶英方才姗姗来迟。
凌祉一杯清酒下肚,探头瞧了一眼。
萧云谏并未跟着,恐留在宫中伴着顾铮,不掺和这趟浑水。
他和陆扶英的目光匆匆而接,不过转瞬就了然了下一步的动作——
他晃悠了几下,站起身来。
装作醉意的模样,到了穆恕戎跟前,举着酒杯说道:“摄政王,我敬你一杯。”
穆恕戎虽是烦于这几日凌祉与旁人对他的上表弹劾。
可如今劲敌顾傲霜成亲,再不与他相争。
他自是也多了几分笑意。
满杯饮下,他道:“凌大人吃醉了。”
竟是半点场面也不顾,只挥挥手叫人把凌祉半搀半架地送去厢房歇息。
这般刚愎。
就连陆扶英在场,他都不管不顾地下令。
令人发指。
凌祉垂下眼眸,半推半就地走到热闹的门口。
他就着月色,将手中那琉璃酒盏举了起来。
好似醉意中,非要去瞧那酒盏上勾勒得是何种颜色。
可举过头顶不过一瞬,酒盏便从他指尖滑落。
暗哨纷纷在同一时间朝着宾客们冲过来。
叫喊声、怒骂声,刹那间混作乱七八糟的一团。
凌祉广袖被风吹起,如今倒是没人顾得上他了。
他抬眸望向夜幕,星云密布,恰好遮了那轮满月。
月满则亏。
盛极必衰。
陆扶英在采夕的搀扶下,装作慌乱地惊叫了两声。
穆恕戎便遣了自己的暗卫去护着她。
谁人的手上都没有武器,穆恕戎更是。
他刚想去摸腰侧匕首,却陡然想到还是陆扶英劝说他:“这婚宴喜庆,若是有血光之灾,便是办不成了。”
他那般期盼顾傲霜早日另娶他人去。
自是将随身带着的匕首,都搁在了府中。
他瞧着似乎所有人都向着自己攻来。
又看向陆扶英的方向,却见一抹由心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