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到底食言了。
回城赶上守卫换岗,明日又是节庆,城门堵了一排待检的行人。等马车入了城,走到巷口时就过了家里的晚膳。回到惜Yin轩再洗漱一遍,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照例去书房问母亲的安,刚好到了她要睡觉的时辰。
关大人出了名的守时自律,到点必须上床,什么也耽误不得。没时间考察关绮半年来的学业,也没时间审问这贪玩的逆女,见到那张嬉皮笑脸,直截了当地先发了最该发的火。
「述琳同我报告了之前出游的「事故」,你胆子可真不小。」关母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戒尺,「据说山里住着妖Jing,不知道小魁受伤了吗?」
「托您的福,身子好着呢。」关绮脸上讨好的假笑慢慢凝固——就等您这顿打,「述琳姐姐可真是体贴人。」
手心上的刑,每次回家都逃不掉。关绮自然早有准备,来之前用冰水泡过。母亲本来也舍不得下手太狠,用力抽了几下,其实也不太疼。
但她显然低估了这事的严重性。
「家姐下月复职,侍郎殿下又正风光,所有人都虎视眈眈都等你犯错。」关母揉揉太阳xue,努力忍住自己的哈欠,保持威严的样子,「真要被学监赶走,我就送你回老家去。」
「嗯。」关绮低头应了一声。
「纨纨刚出月子,还要好好休养,明日才准去烦她。」关母呼地一下吹灭桌上的油灯,「还是照例滚去你父亲牌位前,磕过头再跪一晚上,求他保佑让你收收心。」
这惩罚其实很好偷懒。先郎主去世后,关大人从未踏进主屋一步,下令不许外人随便进出,只把厅门的钥匙给了一位亲信。
关绮如果还惦记着八角床上半裸的青锋,她大可以跟公公撒个娇,出了母亲卧房就回自己房里,反正没人会亲自来查。
只不过在涉及先郎主的事上,母女两个有些共同的默契。
母亲罚关绮亲手抄写一遍论语,关绮跑去书局涂一本就敢交差。然而母亲罚关绮在父亲灵位前跪一晚上,那么不到明日鸡叫报晓,她绝对不会起身。
于是关绮搓着手向母亲道了晚安,倒着退出书房,然后轻车熟路地翻墙进了先父的住处。
月光正好,冷冰冰地给院子里齐整的花草镀上一层白银。空荡荡的厅子里一尘不染,她便借着望舒的面子老老实实磕了三个头。
「母亲又差我陪您来了。」她朝还凉的手心里呵一口气,「不过这次大概没人给我送酒。」
她向父亲抱怨完,找钥匙的公公才进到了小厅。上了年纪的使人手忙脚乱地点亮了牌位前的蜡烛,抽出一张软垫扶着关绮跪好。
「大晚上的跑这一遭,辛苦了。」关绮整理好裙子,对公公点头致意。
这位老公公是先郎主的陪嫁,看着关绮从小长大,算她半个长辈,便受了这个礼,躬身退出门外。
木门缺少养护,声音确实刺耳,更何况那之后就只剩下有空寂。云彩遮了月光,桌上的火烛时不时有火花跳跃的声音。不到一刻,关绮的腿就酸痛难忍,而等蜡泪堆起,麻木又挤走了讨人厌的知觉。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天亮。
腿不疼了,瞌睡虫也醒了。关绮手掌撑着大腿,迷迷糊糊的,低头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安稳了呼吸,马上就要睡过去。
「魁娘?」
迷糊之中,关绮听见有人叫她的小名。
不等她睁开眼睛,嘴边就凑上一只酒杯,往她口里灌着蜜味的凉水。
「不是酒啊。」关绮舔了舔嘴唇。
身边侧坐着的娉婷女子正是关纨。家姐披着厚实的外套,头发松松地挽着,脸上一如既往还是那道温柔的笑。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月光的关系,相比半年前那位臃肿的孕妇,她看上去格外消瘦。面无血色,嘴唇苍白,眼下也爬着疲惫的细纹,仿佛半年里老了五六岁。
「母亲从不饮酒,我怀孕以来,全府上下只有做菜用的料酒没被韵之丢掉。」关纨把妹妹搂在怀里,被她传染着打了个哈欠,「明日招待殿下,用的也是浅度的米酒……还不如你在国子监偷偷藏的好吧?」
关绮自然不会接过找骂的话,揉揉眼睛,又喝了一口关纨手上的凉水。
「你怎么过来了?」她拍拍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
「我看惜Yin轩楼上没有亮灯,就猜你被母亲罚到这里了。」关纨回答,「不知道你又干了什么荒唐事情,就来找你问个清楚。」
「姐姐怎么不休息?」
关纨叹了口气,「前日辞掉了nai娘,另一位明日才能到。」
「怎么回事?」关绮有些奇怪。毕竟,能来她们家做nai娘的,必然早就经过了层层的筛选。
「派人打听过了,是位脱骨娘。」
姐姐的面色有些严肃,眼睛里也不是刚才那样温和的神色,隐约有些愤怒。
「nai娘抚养完小姐,大多留在府里做事,现在的管家就是我幼时的ru母,也不入奴籍,是个好差事。」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