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面对已知情况抽丝剥茧、条分缕析的习惯,在略微动摇后,又回到了原轨。
他开始缜密地思考。
陆家小姑娘的异样,出现的最初时间是在,进入奉山的第一日……
不,甚至比这还要更早。
早到,早到……两三年前的那个夏天。
隋意记起来。
那日,他故意岔开血案的话题,骗了她后,只以为她在生气,可她却说:
“并不是”。
在得知老太太为了顶撞一事唤了她入院,他等候在外,她出门口见到他时,说的第一句话是:
“会对你好”。
离别前夕,那个中秋,她哭了一场,又自顾原谅了他,甚至还带了礼物前来道别,那时候,她对他说的话是:
“等你回来,我就是大姑娘了”。
……
这桩桩件件、大大小小的,刻在脑子里的、又或是趁机涌出来的碎片,几乎叫隋意有些恍神。
从来算无遗策的少年发现,这所有关于小姑娘异样的一切,地点在变、时间在变、背景也在变。
而不变的,从始至终,只有他。
……
陆宜祯恢复生机的第二天,隋意身边的小厮博古突然扣门造访。
奉山顶的桃花开了。
巳时,陆宜祯换了身浅樱色的裙裳,心有忐忑地来到了通往山巅的石梯边。
邀她赏花的隋意早已等候在那。
他今日着的是一袭素衣,整个人如同天边的流云一般隽雅。瞧见来人,唇角绽开清淡的笑意:
“祯儿妹妹果真没有食言。”
这话应的是七日前,两人白爬了一趟山后,曾有过的那场问答。
“我自然是言出必行的。”
陆宜祯勉强压下心底的不自在,提起裙摆,噔噔地往山上跑。
她打定了主意,从今往后,面对隋小世子时,只当野炊那夜的尴尬事从未发生过!
隋意显然也没有旧事重提的想法,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桃花眼望着小姑娘单薄纤细的背影,里头光暗明灭。
山顶的桃花开得很美。
绵延一片的浅绯,像是夕照时分被余晖染透的红云,偶然有山风吹过,桃花瓣便纷纷簌簌地抖动,浅波荡漾,绯雨无边。
陆宜祯不禁伸出手去,接了一片飘落的桃瓣。
“这里的花儿可真好看,京城城郊的杏花林都没这桃林的壮观。”
“罕有人至的地方,花开得又怎会不好看呢?”
“意哥哥,这桃花林子有多大呀?”
“还不清楚,不过有一回,我往里走了约莫有小半个时辰,也没走到尽头。”
陆宜祯:“那我们今日就去把它摸清楚罢。”
隋意自是顺着她:“这想法很好,只是,越往里头,就越不晓得是什么情况,祯儿妹妹能做到不光顾着赏景,时刻留心两旁、脚下么?”
“当然可以。”
“那就走罢。”
隋意在前方开路,陆宜祯就不远不近地跟在后头,一时间,偌大的桃花林中,寂静得只闻风声。
野生野长的桃花,少了京郊杏林的合宜规整,根枝肆意地舒展着,或高或低,参差不齐,却又错落有致。
陆宜祯有些被这奇景摄去心神,脚步一动,脑袋顶却传来一阵拉扯的疼痛感。
她“嘶”了一声,往上一摸,才发觉,自己的发髻仿佛是被一根低矮的桃枝给勾扯住了。
隋意循着动静转过身,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幅景象。
好像小姑娘是从桃树里生长出来的一只小花妖。
他不由得轻笑了声。
陆宜祯微微睁圆了眼,觉得不可思议,小世子怎么可能会对她幸灾乐祸呢?
好在隋意下一刻便走了过来,抬手为她压下那根桃枝。
声音也温柔得不像话:“疼吗?”
“还好,你把它压着了,它不往上扯,就不疼——”
话到最后戛然消音,因为眼前的Yin影蓦地放大,她的鼻尖,几乎都要触到面前人的衣襟了。
不同于她身上任何一种的、清雅的熏香味道,将她笼罩了起来。
隋意两手都伸到了她的脑后,为她解桃枝。
这是一个近乎于拥抱的姿态。
陆家小姑娘浑身僵硬。
可虚虚环着她的人像是觉察不到似的,一面从容不迫地拆解着手上发丝,一面还低声开口:
“这桃枝生了许多小岔,解下来颇得费一番功夫。”
“唔,唔……是吗?”
温热的话音就落在她的脑袋顶。
“祯儿妹妹不是才答应过我要时刻留心身边的变故吗?怎么这么快就把它抛之脑后了?”
“我,没有。没有忘记。”
陆宜祯整个脑子都晕乎乎地,目光更不知道落到何处为好,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