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走了会儿,李月来问:“染料的事,真不考虑考虑?”
世上不会有人嫌银子多吧。
陈暮雪顿了顿,没有直接摇头,转而问身下之人:“你想制作染料在市场上卖么”。
“如此别致的颜色,不仅可以丰富妇人们穿衣打扮,还能让像公子这般有才的画师有更多选择,创作出更好的画作,告别单一的水墨画,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
“魏国向来推崇水墨画,只有不入流的画师才会用艳丽的颜色,这种思想传承了几百年,不是一种染料上市就能改观的”,陈暮雪盯着李月来的下巴,像是刚刮过不久,一片青色:“所以,它不可能在市面上大量流通”。
李月来原以为陈暮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公子哥,作的画好看,这已是难得了。听完这番话,他对此人有些另眼相待。
因为他的想法简直和自己不谋而合啊。
“虽不能引起一股风chao,但可以专供像公子这般有兴趣的画师作画,总不能每个画师都像公子一样会制染料吧”。
久而久之,有固定的客源,靠口碑相传,收入也相当可观。
陈暮雪并不赞同,微微摇头道:“还有一个问题,我制作的靓蓝里,原料需用到苏枋国产的苏木,此国距离魏国路途遥远,因此染料的成本太高,并不是所有爱画之人都能负担得起”。
能想到如此深远,李月来脚步停下来,大有惺惺相惜之感,侧头问他:“公子是做什么的?”
陈暮雪感觉有什么从腿上滴落,低头瞟了一眼,只见伤腿一直在流血,顺着裤脚滴到李月来身上了。
他收回视线,低声道:“家里做小本生意,只是偶尔听了些零碎的生意经罢了”。
竟生于商贾之家。李月来听着有些兴奋,让自己在这野山上遇到了也懂生意的人。放眼枯岭,能把生意做大做强的商人,寥寥可数,但见这人穿衣打扮和气质,绝非他说的什么小本买卖。
☆、李家有郎(六)
一路煎熬着,陈暮雪看到前方不远处的石门,终于松了口气,风荷乡要到了。
陈琼在后面落下一大截,陈暮雪回头略微提声道:“答应给多少银子?”
“公子,不贵,咱们带的钱够,不用担心”,陈琼气喘吁吁道。
李月来:“…”。
他把陈暮雪又往上一掂,陈暮雪的脸差点擦到他脸上了。
陈暮雪身体僵硬片刻,手指前方:“有劳把我放在石门底下”。
一路折腾陈暮雪,也消散了许多李月来那只翠鸟心头之恨,他把人背到石门底下,选了一块凹凸不平的大石头放上去。
两人一坐一站,相对无言,等待陈琼追上他们。
陈琼终于赶上了。
不等他歇口气,李月来催道:“给钱吧”。
陈琼也懒得和李月来纠缠,自己还要找马车回陈家,从口袋里把荷包拿出来,直接递给李月来:“五两银子,多算一两给你,都在里面”。
李月来打开荷包瞅了一眼,掂了,点头转身离开。
风荷乡的陈姓大商户,能有几家。
没走多远,他站到一棵枯树下,回头往石门底下看去。
只见陈暮雪独自坐在石头上,手上捧着一幅画,身旁不见陈琼。
陈暮雪手上宣纸画的是昨日在乌山底下的雪景,他低头看着宣纸上的云杉松柏,树枝上落了残雪。
雪是白色的,用自制的染料涂抹作雪,比宣纸色泽更加纯白,染料和了浅色的细粉,营造出一种真实感。
“公子,车夫马上就来”,陈琼从不远处跑过来,摇晃手上的油纸袋:“我还买了吃的”。
陈暮雪挪了挪屁股,石头硌得慌,一边把宣纸收起来,仔细地放入箱中。
他嗅到一股栗子特有的香味,扫一眼油纸袋:“你哪里来的钱,银袋子不是都给出去了么?”
陈琼剥开一颗栗子递给陈暮雪,笑笑道:“我有私房钱”。
栗子rou还是热乎的,软糯香甜,陈暮雪咬了一口,嘴里顿时充满甘甜。二人坐在石头上,把一袋板栗都吃下肚,心情也跟着变好了些。
这时,马车正好来了,陈暮雪双手撑着石头站起来:“回去零用钱给你补双倍”。
陈琼一边扶陈暮雪上车,听罢,高兴道:“谢谢公子!”
二人坐入马车内,马车快速向陈家驶去。
陈暮雪前脚刚进陈家,回到自己屋子,后面易微的丫鬟就跟来了。
欣儿一路穿过四五棵枣树,行至南屋。陈暮雪喜欢枣树,整个家里也只有他这里栽种,到了秋天,许多下人过来敲枣吃。
欣儿见陈暮雪的房门紧闭,站在屋外行礼道:“公子,夫人让您下午去百悦酒楼,顺便吃饭”。
竟然已过了晌午,难怪在石门底下吃板栗吃得那么香。
陈暮雪动了动放在床上的右腿,道:“知道了”。
陈琼等欣儿脚步声走远,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