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时常会和演员聊一些轻松的话题,让他们神经不要太紧绷从而放轻松。
这点他和钟扬又不一样。
“比如……”赵情想了一想:“比如,我辞职之前在改的作文……题目是‘我重新地认识了你’。学生作文就分三类,一类是被爸爸妈妈虐,然后幡然醒悟,原来这是爱啊;第二类是虐后爸后妈,然后还是幡然醒悟,原来这也是爱啊;第三类是好友反目成仇,最后还是幡然醒悟,原来这还是爱啊……总之,小小年纪个个都生活在恩怨情仇里,不过举出来的例子都是小事。”
谢思清也笑了。
这么聊了一会儿,赵情似乎也好很多。
那边,吴一森已经亲自检查了布景。
迈克也将摄影机都布置完毕,并且上了一个浅灰滤镜,因为他说,几个时期最好使用不同色调,文革这段他要用灰。
准备完毕之后,就正式开始了。
摄像机推过去,小葡萄愣愣地打了下场记板。
看得出来,真正上阵,小葡萄心里也并不是非常地轻松,和以前那个充满元气的小葡萄挺不同的。
拿到最先拍的并非电影真正开头。
这一段剧情是,主角父亲渐渐年老,希望儿子继承家业,然而主角认为,在这社会制弓毫无前途可言,并说这种东西已被时代抛弃,没了就没了吧,没了也不可惜。父亲为了让他回心转意,给他讲了很多过去的事,告诉他现今国内这唯一一家手工弓箭铺能活到现在是多么不易……有一天晚上,主角看着挂在墙上的弓,若有所思慢慢睡去。然后,在睡梦中,他依次回到了过去几个时期,以不同的身份站在铺子里,看着一场场的兴衰离合——祖父为了梦想四处筹钱盘下铺子、战争时期叔公竟然拿着弓出门想要偷偷放出几支冷箭帮着杀日本人、破四旧时铺子被砸父亲偷偷藏起一把最好的弓……他感觉到了里面一些东西,这是一种寄托,没有高高在上,也没有雷霆万钧,但却有着最顽强的生命力,让这家族在苦难中走过漫漫长夜。
这几场戏,手法像是时代剧般的蒙太奇过场,过去的事与他本身揉在一起,虚实难分。
这几幕戏按照从后向前顺序拍摄。
今天是破四旧那一场。
“。”谢思清说了一句。
钟扬站在那里,仔细环顾了下四周,又抬起袖子看了看自己穿着的衣服。
主角父亲此刻正呆呆地坐在一旁。
这名演员名字叫万中一,虽然名气不大,可是演技很好,在不少电影中都出演过上一辈的角色。
“把牌匾丢了吧。”父亲对主角说。
主角转头看向门口,匾在地上千疮百孔。
在影片中铺子刚刚被红卫兵砸得稀烂,即使为了躲过劫难,铺子早已改名“体育用品商店”,还是不能免除厄运。
主角走到牌匾之前将它拾起,看看不知应该把它丢到哪里,于是就只将其靠着墙放在那。
“你也走吧。”父亲复又说道,“雇不了了。”
原来,在这梦里,主角他是店里伙计。
主角没有说话,表情却很担忧。
毕竟,那个是他父亲。
“cut。”谢思清坐在监视器后面,“好,没有问题。”
接着下面一幕。
主角母亲进来,看着一地狼藉,小心地问丈夫:“所有收藏……全都毁了?”
“……”
“就这么着,全没了啊……”
“没有全没。”万中一继续说着台词,“我藏了一把。”
“……什么?”
“我藏了一把,是最好的弓。”
“……你疯了吗!”
“我没有疯。”
“他们还会来的!今天没发现,那是你走运,下一次怎么办?”说着,她指着她周围:“家只有这么大!你想藏在哪里?”
“我想过了。”父亲语气缓慢但是坚定,“锯成两半,放柴垛里。”
“……”
说完,父亲看了看还在那的主角:“你来帮我锯吧,我实在下不了手。”
剧情继续。
父亲仔细摸着那弓,做了一个拉弓瞄准的动作,然后叹了口气,将它递给主角。
这里钟扬接过道具之后,也情不自禁地带着复杂感情摸了摸那弓。
“很好。”谢思清说了一句。
本来,剧本上没这个动作。
然后,主角将弓的一边搭在板凳上,抬起腿踩住,让弓的另一边悬空,弯下腰开始咔嚓咔嚓地锯着。
锯木头的声音格外地刺耳朵。
在这里,主角锯了几下,抬头看看父亲,再看看弓,咬一咬牙继续拉锯。锯着锯着,感觉手里的东西放佛真的渐渐失去生命,正在发出悲鸣。
父亲那种悲伤刺激着他,在这种压抑的气氛中,他也渐渐开始感到痛心。
在反光板的作用之下,钟扬的脸看着很立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