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惊叫道:“老爷!”
顾侯没理他,将顾声往他的座位上一按,一抬眼发现那碗被他指名倒掉的汤羹还在桌上放着,干脆亲自动手搬到了顾声眼前。
“老、老爷!老爷!”
“父亲!”
“父亲!”
“你给我吃!”顾侯是真急红了眼,掐着小孩的后脑勺把他往饭桌上摁,“你一天是我儿子,一天吃我的饭,你就得听我的!你吃不吃?我告诉你,没人专门哄着你惯着你,离开了我,你什么都不是你听见了没有!这汤是我让人特地给你做的,你不吃也得吃,给我吃!”
他当时因为方向的缘故,把顾声拽得脱臼的是右臂,此时根本抬都抬不起来,更遑论拿汤匙筷子,赵氏见状都不忍心了,站起来拉着顾侯一叠声地劝:“老爷,老爷……您消消气,消消气,喂!老胡!叫大夫!”
“右手不行就左手!他不是能得很吗!”顾侯捏起他的左手,往里面用力塞了双筷子,“叫什么大夫!吃完再说!”
那是顾声一生中时间最久的受辱,仅次于后来的江承将他绑在家里扣了整整十天。
江承一直不知道顾声为什么对佣人们强迫他吃饭喝水续命这么反感,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被软禁在别苑的时候看着窗外在想什么,那只原本在天空中飞掠而过的大雁最终被掐头去尾,熬了汤被强行灌进肠胃,那种感受刻骨铭心,每一次被迫回想都是彻骨的折磨。
江承和他的父亲那么相像,他们用得到和占有昭告所谓的“喜欢”,甚至连手段都如出一辙,而承受这种惨无人道的“喜欢”的人无法反抗,只能生受其辱。
顾声从那时起就恨透了这种自以为是的爱和感情,来之莫名,令人身心俱疲。
那碗凉透的雁rou汤腥臊不堪,每一滴滑向喉管的汁水,仿佛都化成片片刀刃,从人的身体之内刺向外缘,肢解腐蚀身体每一寸骨血。
这也是顾声平生第一次明确地、清晰地恨透了那个自以为是的阶级。
那一场酷刑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的,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都被无限拉长,后来好像有大夫冲进来,赵氏和几个哥哥把父亲拉开,他被送到了旁边的空房间里,很多人簇拥着顾侯谈论生意上的事情。
男人竟然没有像过去那样收敛起心绪,重新做回那个温文尔雅的儒商,那些人可能也看出了这一点,只聚了一会儿就各自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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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地为了攀关系而来的白小宝刚从餐厅出来,心情相当沮丧。他这一趟无功而返,非但没能拉拢大佬不算,还险些被扯进了人家的家事,他那时还全然不是后来东南沿海头一号的倒爷头子,这次没能如愿以偿不知下次机会何在,垂头丧气地独自往外走。
“嘿,那位先生,请留步。”
一个声音突然传来,白小宝四下看看,没发现除了自己之外的“先生”,才转过头,顿时被惊了一跳:“哟哟哟!这不是四少么!见过见过,久仰久仰!”
只见顾声披了件大氅从房间里出来,兔子皮的领子掖在他细白的脖颈上,受伤的手臂恰到好处地拢进外衣,除去脸色苍白了点儿。白小宝乍一看全没瞧出什么破绽来,顺口又朝他打了声招呼:“四少,出来透气?”
“算是吧。”顾声说。
“今儿个一天,累着您了。”白小宝客气得很,这几个大爷一个都得罪不得,顺手从衣袋里摸出烟盒,抽了支烟要点,忽的想起什么来,打量了眼身边的小少爷,“抽根烟,四少您?”
顾声摇摇头,白小宝给自己点上,抿了一口,反正他今天的事算是黄了,没准哄住了小少爷对日后有点好处,闲扯淡起来:“哎?我听里头还有声儿呢?”
“是华夏戏校的林兰芝返场,”顾声随口说,问道,“白老板您呢,怎么不进去?”
“嘿!什么老板!咱就一苦力跑腿儿的!比不得您们!”白小宝也没料到他会接口,他其实对顾小少爷竟然认识他很想不通,此刻只能走一着看一着地推脱,“我这点儿生意全靠您们帮衬着!”
奈何他今天也是提心吊胆了一天,呼出几个烟圈郁卒得不得了,这时候在他旁边的又是个小孩,说话就随便起来,半阖着眼疲惫地摇摇头:“今天真是诸事不宜,您父亲……唉,我哪能这么往枪口上撞啊。”
“走私丝织品的事?”顾声问。
白小宝没料到他这么敏感,愣了一下,早先灌下的酒有点醒了,侧过头去瞧顾声:“四少?”
“我可以帮你。”顾声说,退开半步抬眼望着他。
夜色阑珊,青年的脸庞笼着一层薄纱似的雾气,被楼阁里的灯火间或地映过,画似的静静立在身侧。看上去有几分不真切,却又无端地令人觉得沉静。
白小宝看了看他,脑袋嗡嗡地发蒙,下意识地问道:“哈?此话怎讲?”
“我大哥顾谨今后就成人了,开始接管一部分家业,”顾声开口道,“他要起来,得靠人帮他。就一定有权限分散,您弄货进来,我可以帮你提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