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清晰。他下意识抬了抬手,仿佛这样能暖和一点,却不小心触碰到了身边人的衣角,有一些情感在这时趁虚而入了。
这情感长相是约莫半个月前方其文的笑,被丢了小石子似的漾开。它趁虚而入却气势汹汹,丝毫不觉得自己不合理不正当。
盛之梧在被它说服前还想着负隅顽抗,他尝试把之前总结的每一点加上一个方其文,结果是方其文融进了那每一点里,不别扭不突兀,盛之梧心里的弯弯绕都被假设中的方其文抚平了,瞬间没了抵抗外界的优势。
要说还有什么,就是盛之梧不甘心事情怎么都像时喻苏说的那样发展了呢,可烟花声近了,斑斓落在方其文的眼睛里,盛之梧望着那斑斓想凑近看看最好能给一个亲吻时,不甘心都是散的,一挥,就不重要地没了。
盛之梧想明白,喜欢很简单,我喜欢方其文。
就忍不住等不及了,不愿挨到零点再宣告,零点的仪式感比不上这句话本身蕴着的向内窥探而后正视自己的心的勇气的丁点儿。一轮烟花从热烈到冰冷的时间已经足够长,盛之梧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只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方其文,我刚确定了,很确定,我喜欢你。”
21
盛之梧轻轻抱了方其文一下,很轻,很不冒犯,原意是想安方其文的神,却好像毫不意外地适得其反了。
鞭炮最后是盛之梧放的,像是某种交接——从此方其文的责任都可以放心地交给盛之梧了。方其文想不到这一层,他在轰轰烈烈的爆竹声中呆站着,他的世界还停留在零点前。
最后还是各回各的房间睡了,像博弈的中场休息,都不得休息安稳。
失眠对方其文而言是罕有体验,他每天从早忙到晚,头沾着枕头就是下“立即入睡”的命令。可今天不一样,这一天还没忙完,他不认识“喜欢”这个词似的,从脑海中调取着所有与之有关的信息。
方其文很快分辨出来,有一种“喜欢”是阿爸阿妈对他的喜欢,想到这点时,他几乎在黑暗中更黯淡了几分。
当然也还有另一种喜欢,阿妈常对他说的,“过两年给你找个喜欢的姑娘作媳妇哩”。他由句意推断,这种“喜欢”是说出口了就成了一对儿,然后会结婚,组建家庭,李凯总说他喜欢班花,大概是同一种。可这都是男女之间,男男之间呢?
方其文觉得自己听过些方家村妇女的闲话,可那些妇女往往用词刁钻古怪,态度暧昧,她们彼此间能明白对方深意,方其文回忆起来却不能确定她们谈论的是否是自己此刻想的,她们的看法又是如何。不过他很快想起了时喻苏说过的,他的弟弟和他们的朋友,一个大学教授,男性,是恋人关系。
恋人关系。这仿佛是第二种“喜欢”的归宿。男人与男人之间也可以到达的归宿。
方其文并不确定男人与男人拥有这种关系是否合理,他只是盲目相信着,大学教授这么做了,它肯定没错。当然他以后会知道,这无需用合不合理或是对错来度量,这就是一件自然的轻飘飘的事,发生了也就发生了,没什么特别的。
在方其文孜孜不倦颅内探索“喜欢是什么”时,盛之梧也并不能睡着。之前在爱人闪烁的眼睛前潦草略去的问题此刻全部卷土重来,自己的变化,方其文在其中扮演的角色,自己对方其文的态度,爱的概念,爱的责任,家的概念……
有些盛之梧分析文献般地分析清了,有些他还想不透彻,尤其牵扯到“爱”与“家”的问题,他总想到他不愿称之为父母的父母。他知道自己不是盛峰,方其文的性格也完全不同于他的母亲,可爱呢?爱会有不同吗,还是终究会走向一样的结局?
晨光熹微时盛之梧终于睡去,正月初一在村里是享福的日子,所以也没人打扰他。他醒来时方其文坐在床前的凳子上发呆,看着像坐在那儿很久了。他开口:
“这次房里没放火盆。”
方其文闻声回神,看到盛之梧侧身躺着,看着自己。他红了脸说:“快吃午饭了,我来叫你。”
盛之梧看眼手机,刚过十一点,离吃午饭还有一会儿,方其文的事儿应该不止叫自己起床。睡前想过的那些问题涨chao似的又扑过来,他想起推测出的“方其文也喜欢我”,心里好笑自己也是会这样自恋的,再往前些想起自己随着烟花的表白,对眼前这个人的喜爱再次占据所有情感的上风。
这样对自己不利的形势,盛之梧偏躺在暖和的被窝里,有些过分地藏住一些倨傲一些焦灼,耐心地等方其文开口。
方其文确实还有事,他思考了一晚上“喜欢”,急于与向他抛出这两个字的人讨论。但他怯,组织了半天语言到嘴边还是散了,说不出完整的句子:“你昨天晚上说‘喜欢’……”
盛之梧笑:“是啊,我昨天晚上说喜欢你。”
这直白让方其文更怯了,他想逃:“你一直醉着……”
盛之梧不给他逃,逃了万一追不回来:“没醉就是认真说的,醉了就是酒后吐真言,你选哪个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