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
“二夫人……”
纪殊忽然从梦中惊醒,映入眼帘的正是大红色的纱帐,红得纯粹,红得热烈,好似鲜血淋淋。
坐在榻边的蓝桥一脸忧愁,手上攥着温水打shi的细帕给他擦脸:“二夫人被噩梦给魇着了,呓了半日,出了一身的汗。”
纪殊点点头,稍一动作,下.身就如撕裂般疼着。蓝桥扶他勉强坐起身,碧海便端来一碗药,说道:“公子昏睡了三日,高热不下,医馆的大夫来看过了,说是卯卿本就气虚,公子自小也身体弱些,行礼那日又损了Jing气,淤痕多积,除此之外无甚大碍。这是补药,也活血化瘀的,公子喝下吧。”
纪殊接过药,还没喝进嘴里,口中就先泛起一丝苦涩。
外间突然来了一个小厮,是伺候着万二爷的,态度颇有些跋扈,过来吩咐道:“今日阮家的小姐投帖来访,二将军说若是夫人醒了就拾掇好出来待客。”说完便退下了。
“狗仗人势的东西,”碧海啐一声,恨恨道:“公子都如此这般了,身上没一块好地儿,二爷不来看望公子也就罢了,竟还要他起身待客,这二爷忒不是个人。”
纪殊苦笑,碗中的药汁映着他苍白的脸,涩得让人如鲠在喉。仰头喝完药,蓝桥给他端来清茶漱口。纪殊便问:“阮家小姐是谁?”
碧海性子爽利,和上将军府的下人很快打成一气儿,因而也探听到不少消息,于是回答道:“这阮家小姐名一个单字妍,及笄后取了表字怡棠,是寄养在上将军夫人亲妹妹膝下的小女儿。”
怡棠……
纪殊默了默,一时间感觉心上像是被人狠狠划过一刀。
那夜大喜之日,万嵎一边狠狠贯穿他,一边痴痴叫着这个名字。
碧海背对着纪殊收拾茶盏,因此没看到他面色灰白,仍继续说:“二爷和阮家小姐两小无猜,据说上将军和夫人都曾有意,待阮家小姐及笄之后嫁与二爷,只是后来遇上戎狄进犯,二爷从军上了前阵,这桩婚事也便耽搁下来。府上家仆都如此说,也不知是真是假。”
蓝桥赶紧打岔:“二夫人身子欠佳,合该再将养几天,不下床也罢。”
纪殊听完,只是淡淡一笑:“倒也不必,躺了多日,活动活动筋骨也好些。”
碧海便说:“那我给公子找衣裳来。”
瑞雪兆丰年,连着下了三日,今个儿才放晴一些。
明晃晃的日光照进正堂的会客厅,亮亮堂堂,纤尘不染。朱剪花贴窗画,前几日布置的喜绸红灯笼也尚未褪完全,仍一派喜气洋洋景象。
谢夫人和阮怡棠正说些家长里短,万嵎陪在一旁,丫鬟不时添茶。阮姑娘带来了自己酿的梅花酒,正一旁用红泥小火炉焙着,梅香忽而满室,倒也惬意。
正说着,纪殊已从西厢房赶了过来,蓝桥碧海跟在身后。
纪殊外披一件雪白狐裘大氅,内着云素青纹交襟长衫,款款踏雪而来,端的是一副清雅出尘之气。
恍惚间,万嵎竟有些无法将眼前人与那日翟冠霞帔、珠光宝饰的“新嫁娘”重合起来。
进了堂屋,地龙烧如春暖。蓝桥为纪殊收了大氅,那一段细柳般的腰身便无处遮拦,腰间环佩叮当鸣翠,给沉闷的冬日又多添了几分活泼。
不知怎的,万嵎想起那夜醉意朦胧间的一派狼狈景象。绛红色的绸缎层层叠叠拢在纪殊的细腰间,茜纱沾了他的白.浊,榫卯香息交融,一室醇厚馥郁,像是要撕裂人的心智,又像是一把烈火灼灼。纪殊哭着,唇角咬出猩红血,滴落在地,洇成抹不去的暗沉,如一枚朱砂痣。
万嵎抬眸,正对上纪殊的眸光蓦地深了几分。
阮怡棠看见纪殊,就一直含笑望着他,从座上站起身行了礼,纪殊便也还礼。谢夫人于是说:“现在也见过了,这位就是你二嫂嫂。”
阮怡棠亲自给纪殊倒了茶,笑道:“前几日我随家母到城外安慈庙打醮,在庙中住了几天方回京城,没赶上二哥哥大喜的日子,这会子才有空登门道喜,嫂嫂莫见怪。”
纪殊也只是笑:“早听闻妹妹芳名,今日一见果然容貌过人。我给妹妹备了薄礼,还请笑纳。”
话说完,碧海拿来一对珍珠镶玉耳珰,其上雕丹棠花栩栩如生,Jing巧灵动。阮怡棠接过,欢喜非常,道了谢,又说:“二嫂嫂谬赞了。二嫂嫂才是清逸绝尘,风姿绝艳。方才我看嫂嫂走来,心下还奇怪,是哪位飘飘谪仙,下凡到俗世里来了。”
阮怡棠此话不假。当年上元佳节,圣上龙颜大悦,宴请了朝廷百官,携家眷入宫禁赏灯游园,好不热闹。
纪正霆是个人Jing,一众儿子女儿谁也没带,偏偏带了个还是小屁孩的纪殊进宫同宴。
史书有记:“纪正霆携幼子入宫闱赴上元佳宴,圣上圣后见之,爱其姿色,喜其聪慧,赐东海金斗红珊瑚十柄,选为左相嫡子之伴读。”
今日一见才知,这个“幼子”原来指的是纪殊。
几人又聊了一会儿,大多是谢夫人和阮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