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自己的母后面前,甚至在满殿文武大臣面前,充其量只是个龙座上听之任之的人偶,不能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亦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吃喝拉撒睡,每时每刻都有人杵在跟前。时不时地在耳边念经絮叨,陛下这样,陛下那样。每天从睁开眼,就浑身不自在,自从当了这个皇帝,连个懒觉都不能睡。
他的悲哀,他的孤独,他的心事,根本无人倾听!
日复一日地麻木地面对着形形色色的人,说着奇奇怪怪的事,就连母后也看不上自己。
昔太后见他不回话,怒气渐消,神色转为冷淡。
“也罢,从今日起,陛下夜读,来哀家毓禧宫。”
元程一听,心中更觉一阵惆怅失落……
恹恹地回了句:儿臣听从母后安排。”
昔太后看着他恭顺听话的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时,殿外宦官传报,尚书令庞敬宗殿外求见。
昔太后允见,元程理了理仪容,端正坐姿。
庞敬宗乃当朝宰相,也是三朝元老,一朝天子一朝臣,能历任三代君王而屹立不倒者,可见在朝中势力根深蒂固、盘根错节。
身穿紫袍官服,配金玉腰带的庞敬宗于殿下行了君臣之礼,元程让其免礼,又见他腿脚不灵便,让宝求看座。
昔太后此时已面带微笑,笑不漏齿,神采奕奕,与刚才的冷言厉色判若两人。
笑盈盈地问道:“不知庞相亲自前来面圣所为何事?”
“陛下太后圣明,微臣确有急事,事关湖南地方民间起义一事,今日于大殿之上,兵部侍郎祝裕主张朝廷出兵湖南平叛,臣虽未明面表态,但臣附议湖南一事不可再三耽搁,昨日湖南郡守加急来报,起义军规模已渐壮大,外地民众也纷纷见风使舵参与其中,里面不乏有一技之长壮志未酬的江湖人士。其首领刘袒虽出身乡野,但早年曾入伍参军,此人有一定的行军作战基础,湖南郡守连报,平叛节节败退,根本无法遏制抵御其攻势。现如今叛乱已经蔓延湖南境外的其他州县。湘南东道节度使吴绍坤胆小怕事,在地方本就没什么威望,又怕引火上身,干脆坐视不管,故长此以往,再不出兵遏制,恐野火燎原,酿成大患。”
昔太后秀眉微蹙,一副愁态,近段时日被这湖南郡县农民起义军弄的焦头烂额。
前几日派人日夜兼程送出加急信涵,告知李荣赈,但因禅关距京都山长水远,一时半会收不到回信。虽知情况紧急,但她一妇人一时难做定夺。
现如今朝中势力横向来看,分为两派,一是以庞敬宗为首的前朝肱骨旧臣,二是东陆隐秘控制下朝中的各部权臣跟不可小觑的宦官势力。
兵部祝裕表面中立,实则暗地里已倒戈东陆。
此次要求出兵平叛,并非无利可图,他可借此机会将朝廷京畿部分的皇家兵力揽入麾下。
而庞敬宗也同意祝裕出兵,自然也有打算,若平叛成功,即使祝裕兵力大增,于自己也没损失,以他对李荣赈的了解,绝无可能袖手旁观,坐视不管。
若平叛失败,倒可以借此打压一下兵部嚣张的锐气,借此敲打东陆。
两股势力暗中较劲,昔太后左右为难,既不敢轻举妄动,又怕延误时机。
她一语未发,沉默了片刻。
“庞相所言极是,我已快马修书将此事告与荣侯,暂未收到回复,本宫以为,平叛借助地方兵力委实靠不住,但由兵部出兵,一大部分京畿守备军力就会分散,京都乃国都,守备绝不可松懈。”
庞敬宗未置一词,心知昔太后的疑虑不是没有道理,但就这么拖下去的话……
昔太后看庞敬宗不表态,又道:“若三日之后,倘若荣侯那边依旧没有音信,就依众臣之谏,由兵部从京畿发兵平叛!”
“陛下,太后英明”庞敬宗从座位上起身,俯首行礼,表示赞同。
从头到尾,元程未置一言,但他知道湖南事出紧急,也晓得母后于政事处处掣肘,暗暗恨自己一无是处,完全没有半点君王的魄力与威严。
眼下昔太后也只能想出此折中的方法来换几天清净,内心对阿弟李荣赈无比期盼,不仅仅盼望他的回信,也期盼他人能早日凯旋回京。
庞敬宗平静地看着面色焦急抑郁的昔太后,知她现在定是心急如焚,火急火燎。
但在其位谋其政,欲戴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既然当初使尽手段上位,就要承受着无尚权利带来的千磨百折。
庞敬宗此来还有一事要请示,关于新任秘书监理正——温惟。
一个小小的五品闲官自然不会入了庞敬宗的眼界,能让他如此上心的是温惟的另一个身份。
他语气一转,舒眉展眼,神态从容,一改刚才的不苟言笑,正容亢色。
“微臣还有一事需向圣上禀明,此次犬子奉旨出城,恭迎圣上亲封秘书监理正。不知人到京都后入住何处?做何安排?”
昔太后唔了一声,想起前两日让庞敬宗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