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教教主正百无聊赖地等在外头,?倚在不知道从哪里搬来的木椅上,右臂支在扶手上,指节处抵住脸颊,?左臂抬起,?皮革制的褐色护腕上停着一只白头黑羽的鹰,?很是凶猛漂亮,正伸长了脖颈去啄小碟子里所剩无几的碎rou——他原本是懒洋洋地眯起眼睛,闻声看了一眼,发现聂秋出来之后,?手腕微抬,将自家的鹰给打发走了。
望见那鹰扑棱着翅膀飞远,?聂秋一脸正直坦荡地挤到了方岐生的身边,硬是要坐在木椅的扶手上,?这木椅子本来也没有多大,?他这么一挤就更显得狭窄。
方岐生勉强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发尾,感觉到发丝从指缝中滑过,?凉丝丝的,不过今日的风也不冷,?这种程度用不了多久就能吹干。
他并未思索太久,很快便决定下来,起身去牵聂秋,?“走吧。”
聂秋还记得方岐生说过,他们是要去见见四门的人,于是顺从地将手放进方岐生的掌心,说道:“你穿得如此正式,倒显得我这个新上任的右护法不合规矩了。”
“也就是走个过场罢了,魔教没有那么多规矩,没人会在意你到底穿的是什么。”
两人沿着小径而行,即使是入了秋,庭院中的花草枯败,却还是处处透露着一股盎然的气息,连那股子残香都是热情而又奔放的,混着草根的清新香气,在秋风中摇曳生辉。
方岐生说完之后,等了一会儿,就听见聂秋没来由地说了句称得上甜言蜜语的好话来。
他说:“你穿这一身真好看。”
到底是从哪里学的话来?还是说一晚上就无师自通了?
“就算你这么夸我也没什么奖励。”方岐生莫名想笑,可他分明不是那种因为一句夸奖就会沾沾自喜的人,心里明明很开心,却非要绷着一张脸,假装不在意,换了个话题,“说起来,我还没有见过你在祭天大典上身着祭司服的模样,往后也见不着了。”
本来是无心之话,说出口之后,他心底竟然跟着生出了一丝惋惜。
祭天大典可以说是最隆重盛大的典礼了,足够皇城的人津津乐道好一阵子。方岐生在望山客栈养伤的时候也在无意间听到了些风言风语,无非是讲那新祭司的。
什么聂家的养子,排行第四,长得有多好看,又多么有风骨,引人注目。
方岐生仔细回想了一番,脑中只勾勒出个模模糊糊的白色人影,身形颀长,傲然而立,胸前挂着一面铜镜,以照人间,手中捧着一碗鲜血,以祭苍天,乌黑的长发垂在腰际,眼角处勾勒几笔殷红,无论是垂眼还是抬眼,目光至始至终都是淡然冷静的。
越想越觉得心痒难耐,后悔当时先去了白虎门,而不是和聂秋一起回到皇城。
他转过头去瞧身边的人,聂秋额前的碎发仍有几缕沾染了水汽,被蒸腾的热风吹起一角,很快又沉了下去,shi漉漉地搭在额头上,连带着那双桃花眼都有了几分迷蒙的shi意。
方岐生看了一会儿,重重地叹了口气,没有再沿着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
从教主所居住的地方离开之后,总舵人多眼杂,倒不能像之前那样放肆大胆了。
聂秋就站在方岐生的右后方,始终保持着一步距离,面上不显情绪,腰间挂着含霜刀,手掌随意地按在刀柄上,深褐色的穗子在空中摇晃,与刀身的颜色略显不协调,但这位右护法好像完全不在意这一点似的,唇角含笑,视线却是明晃晃的打量。
按理说这视线有些唐突,但是他拿捏得恰到好处,又叫人挑不出毛病。
挑不出毛病倒是其次,主要是底下的那群弟子们甚至都不敢正眼去看他到底长什么样。
昨天,教主与朱雀门季门主对峙时说的那番话,在场的所有人可都是竖着耳朵听清楚了的,先是“管好你的眼睛,别看不该看的人”,这话够明显了吧;然后季门主就冷言冷语地咒了句“魔教历代教主全是孤寡终老”;教主当然不肯受这个气,马上就说“给你安排一个”……
教主和右护法的关系不寻常,这事儿,只要是不瞎,都看得出来。
而且教主之后也没叫玄武门的人把消息压下去,也就代表着,他有意让其他人都知晓此事,别像季门主那样“惦记不该惦记的人,看不该看的人”。
魔教里的美人虽然不少,大多却都是妖艳类,要么就是段鹊那种让人不敢下手的,现在好不容易来了个长相漂亮、清清朗朗的,就算是男子又如何,是右护法又如何,魔教好多豪放的女子连教主都敢惦记,其他人当然更不怕这些,心里头有点蠢蠢欲动。
一言以蔽之,谁不喜欢将干干净净的人拉下神坛,拖进泥沼染得一身黑。
然后方教主就给所有人都来了个下马威。
存了小心思的魔教弟子们捶胸顿足,只恨相见太晚,可又不敢去和教主争。
昨夜,喜欢教主的女子们、喜欢右护法的女子……以及人数更多的男子们痛饮了一场,边哭边问“我到底有哪里做得不够好”,后者听了前者的事迹,顿觉方岐生实在是榆木脑袋不开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