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岐生当然是没有什么事要做的,欣然答应了下来。
夜色渐深,聂秋让店小二熬上了药。
用来内服的,用来烫洗的,皆是散发着浓郁的苦味。
交代好事情了之后,聂秋想着方岐生或许吃不惯苦涩的味道,就又要了些蜜饯。
回到房中,他们二人反正也无事,索性闲谈了起来。
聂秋先是问方岐生他是如何让白虎门门主石荒低下了头的。
此时方岐生正半倚在床上,腰下背后靠了几个软垫,衣裳半解,露出纱布包裹的胸膛,他闻言,指了指身上的虎爪伤口,“石荒那人就是那么个性格。强者便拜服,弱者便驱逐,所以想叫他低头倒也不难,打赢他就行了。”
白虎门赫赫有名的白虎阵,石荒的弯刀,他是全体会了一遍。
石荒这个人就是犟,他才不管现在的这个魔教教主到底是不是上任教主的徒弟,也不管他到底长得什么样,要是敢踏进他白虎门,想让他低头,那就得做好迎接考验的准备。
他完全没有给方岐生留半分情面,方岐生也不可能手下留情。
就是你说要打的吧,好,那我就和你打。
聂秋看着方岐生身上交错遍布的伤痕,皱了皱眉头,“他下手也太狠了。”
难道没有想过,如果魔教教主死在了白虎门,之后的魔教该怎么办吗?
聂秋觉得自己没办法理解魔教的这一点。
方岐生却是眯了眯眼睛,毫不在意,“我下手也狠,他若是下手不狠点,怕是会被我打成废人。黄盛说他接到消息来白虎门之后,看见的就是我们二人那副血淋淋的样子。而且我还没有停手,他以为我是真要让石荒葬身于白虎门。”
“我在白虎门昏迷了将近五天,而石荒断断续续地昏迷了十天,等到悠悠转醒,他就将消息传出去,说白虎门臣服,不久之后他就要亲自去魔教总舵献虎。”方岐生说道,“我师父和我讲过石荒的为人,我曾经也见上过好几次,他不是会记仇的类型。”
他稍微讲了讲在白虎门所遭遇的事情,聂秋只听他平淡的描述都能想象有多凶险。
“对了。”方岐生忽然想起另一件事,“你还记得我离开霞雁城,去青龙门的那几天吗?”
聂秋应了声:“记得。”
“虽然整个魔教都知道我师父是从青龙门所出,总舵向来与青龙门关系亲近,但是新教主上任这件事毕竟不是儿戏,所以门主即使是我师叔,我也得去走个过场。”
他说:“还有一点,我是去和他商量关于右护法的事情了。”
右护法,就是聂秋如今在魔教的位子。
聂秋将心里藏了许久的疑惑问了出来:“你当初为什么要选我作为右护法?”
方岐生轻轻摇了摇头,“武功底子绝对不差;用的是路子奇特的刀法;听觉异于常人;对Yin气之类的东西也敏感;得到了步家的认可,拿到了步家家主铜铃;霞雁城中获得了覃瑢翀的承诺,有覃家作为后盾;现在又与萧神医的女儿关系亲近……聂秋,你把自己看得太低了,你该问我为什么不选你作为右护法。”
还有一点方岐生没说出口。
如果聂秋在他屡次的试探中,流露出一丝对魔教的抗拒……
正邪两道终究不相容。
或许念着一路上的照拂,方岐生不会对聂秋动手。
不过往后便不用再见面了,再见面也只会是敌人。
以聂秋的身份背景,还有他的刀法,成为正道的表率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在正式场合中,你也没必要叫我教主,你可是右护法。”方岐生提醒道,“你就按以前那样唤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聂秋思绪飘忽,下意识想到了霞雁城酒楼里的那句。
刻意又随意,让覃瑢翀忍不住误会他们二人关系的“晟生”。
他低低地咳嗽了一声,掩去了面上的尴尬。
幸好此时店小二正好端了熬好的药上来,聂秋便赶紧去取了。
他特地吩咐了晚些再洗浴,所以用来烫洗的药ye还在煎着,大约半个时辰才拿上来。
方岐生瞧见聂秋放在旁边的蜜饯,神色微动。
聂秋倒了一碗漆黑的药,轻轻吹了吹,等到没那么烫了就端到了方岐生的唇边。
扎过一遍针灸,身体确实是通畅了许多,但是说不痛是不可能的。
方岐生尽量不动弹,就着聂秋的手喝了下去。
挺苦的,不过他并不怕苦,干脆一鼓作气,将碗中的药一饮而尽。
喝完一碗之后聂秋就递了蜜饯过来。
方岐生原本是觉得将罐中的药都喝完更省事些,不过既然聂秋都递到了嘴边,他也不可能回绝,很理所当然地衔住了蜜饯,甜腻的味道顿时从舌尖蔓延至口中。
苦涩的药味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水果与蜂蜜的清甜。
就这么一碗药一个蜜饯,方岐生磨磨蹭蹭地喝完了一罐子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