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影像只活泼的燕子,带着丝毫不畏惧未来的勇气与懵懂,头也不回地,直直地飞向了远方,融入了春日暖阳的浅橙光芒中。
回忆收束。
聂秋收回视线,看着平放在桌面上的那封白底黑字的信,揉了揉额角。
临到要走的那时候,如果他也能够像那个男童一般不畏惧命运地离开,那就好了。
先有朝廷中看他不顺眼的太子殿下,再有聂家,或许还有贾家……可谓是前有狼后有虎,而他即使重活了一回,却依旧没有选择,明知山有虎,却偏偏要向虎山行。
不过,他也手握一些底牌,处境也不似那时候那样困厄。
也只有这个能叫他感到宽慰了。
聂秋将手指轻点在信纸上,悠悠吐出一口气。
不知道方岐生何时才能回来,又有什么话要和他说。
他留在这霞雁城已经整整三天了,今天是第四天,再拖下去聂迟估计就要亲自来绑人了。
聂秋起身草略地收拾了一番行囊,将含霜刀拴在腰间,垂下袖口遮住手腕上的铜铃,最后站在桌前,慢慢折好信纸,将它妥帖地收了起来。
如果方岐生是从玄武门回来,那就是走的西边的城门,正巧东西两边的城门都有驿站,当初他们入霞雁城的时候是走的东边的城门,如今要离开了,聂秋便去西边的城门相候,若是方岐生能在天黑之前赶到霞雁城,那便是好事一桩,如果赶不到,聂秋就只好先行离开,让客栈的小厮带话给他了。
聂秋想清楚之后,便下了楼,知会了小厮一声,退了房就离开了。
马蹄声清脆,踏过了春日的微风。
面容俊俏的白衣男子脊梁挺直地端坐在马背上,眯着眼睛看向城门外,视线所及是一片茫茫的大漠,寸草不生,只剩下沉郁的深金色,是沙石泥土所堆积而成的荒地。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随着夜幕的低垂而渐渐不知所踪,而他依旧看着远处,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摇着蒲扇的老人倚在城门下的大树旁乘凉,眼见着天色渐渐暗下来,面前那青年却只是松松地握着缰绳,眉宇间并未流露出一丝焦躁不安。
老人心下觉得好奇,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索性便多看了几眼。
远处的大漠中,枯黄的颜色之上是一片由浅至深的天际。
不知从何处忽而传来两三声鹰鸣,划破了长空。
金色与浅蓝色交汇处的那白蒙蒙的一线中,出现了小小的黑点。
他眯着眼睛瞧了半天都没看出来是什么名堂,只勉强看清楚好像是个人坐在马背上。
振翅声撕裂了倒悬而起的罡风,宽大的羽翼在半空中勾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一只白头黑羽鹰逐渐出现在了视线中,清越的鸣叫声惊得马匹sao动起来。
盘旋于长空,居高临下,天地不过咫尺方寸间。
阵阵鸟鸣马嘶声中,身着藏青色侠客装的男子策马而来,不消片刻便奔赴至城门口。
白衣男子浅笑着瞧他,并未多语,牵过缰绳,将马匹引向城内。
“你要是急着要走,大可提前离开。”
交谈声远远地传来,又被缠绵的风声一搅,变得轻柔易碎起来。
“我不过一试罢了。若你能赶到,那便好,若是来不及,我也就不等了。”
聂秋找了条去东门的近道,幸好天色渐晚,路上的行人不多,他们这一路倒走得很顺当。
“我想着,既然你执意要来送我,应该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
方岐生闻言,将指节抵在唇下,意味不明地露出了一点笑意,却没有接着聂秋的话题继续说下去,而是问道:“先不提我,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聂秋思忖片刻,把那一夜暴雨中的惊险和方岐生略略讲了一遍。
方岐生听罢,面色如常道:“我安排了人在附近候着,即使湖内的水尸挣脱,也不会使霞雁城覆灭,顶多会使附近的百姓受难。”
这一点聂秋倒是没有想到。不过,转念又一想,方岐生在留在霞雁城内的那些天都去了玄武门分支,分出一点Jing力去注意凌烟湖水尸这件事,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举手之劳。
况且,若是霞雁城真的覆灭,对玄武门造成的损失也并不小。
刚想到此处,方岐生就忽然开口打断了聂秋的思路。
他侧头看向身旁的人,一双眼睛在逐渐暗沉的天色中显得格外明亮,好似隐于乌云后的星辰,忽明忽暗,“聂秋,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聂秋看着方岐生的眼睛,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
一时间,狭窄的道路上只有哒哒的马蹄声回响。
“我暗示得那么明显,你不要告诉我你到现在都还没有看出来半点端倪。”
然后方岐生就看见聂秋摇了摇头,唇边的浅笑中半是释然半是无奈。
“你不叫方晟生。”聂秋缓缓将方岐生已经算不上是秘密的秘密说了出来,“你叫方岐生,年仅十八岁就登上了魔教教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