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气如云,沐光而生。
他掌心向外,五指虚虚抓住空中的五爪金龙。
以聂秋rou眼可见的速度,那上面如shi泥一般黏稠污秽的Yin气被一层层地剥去,清清楚楚地显出金子特有的鲜亮光芒,仿佛是一道晨曦,撕裂了暗沉的天色,在雨幕中不声不响地闪烁着柔光,将所有人的视线引了过去。
猖狂生长的獠牙在唇上微微一扫,恶鬼张开口,念出几个字。
“尘埃落定了。”
话音刚落,只听几声极不明显的声音响起,随即又被雨声淹没。
水尸的身体就像被火焰灼烧似的,渐渐地化了,面上的五官全部融在了一起,瞬息间便与身子黏成了一团,辨不清形状,缓慢地沉了下去。
整个归莲舫上的水尸都重新化为了水,向下低伏,最终只剩下了一张张嘴,开开合合。
千言万语,只化为了一句——
“谢小天相师,多谢了。”
那张狰狞的面孔上,眉峰动了动,最终还是舒展开来。
“举手之劳。”谢慕张开双臂,弯着身子,拱手轻轻说道,“黄泉路远,慢走。”
面目凶恶的鬼魂做出这种动作,倒显得有些不lun不类。
但他眼中盈盈所承载的千万山水,带着几十年的沉重记忆,全都落了出来。
谢慕维持着那个姿势悬在空中,久久没有抬头。
直至水尸全部化为了积水,纷纷散去,他才抬起了那张遍布血泪的脸,仰面望向落雨纷纷的天际,仿佛望向了另一个世界,喃喃自语道:“待这场雨后,就该天明了。”
下了整宿的暴雨,也该随着雷鸣声一同远去了。
聂秋按住腹部的伤口,摇摇晃晃地走过去试了试沈初瓶的脉搏,虽然跳动不明显,好歹还是有一些起伏的,约摸是昏了过去,也幸好有船舱内的男童和覃瑢翀吸引水尸们的注意力,它们无暇顾及沈初瓶,便叫他捡了一条命回来。
他一泄气,紧绷的身体松弛下来,就感觉到了撕心裂肺的疼痛。
脖颈后的蛊虫突突地跳动,将皮rou撑起又落下。
这蛊虫瞒过了他的身体,让它以为四肢百骸都已经枯竭……
这么一段时间里,聂秋的身体根本没有自愈。
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召回红鬼,将两根手指伸入后颈处的伤口中,硬生生把那两条蛊虫从血rou里挖了出来。
随即,聂秋转过头看向不远处的徐阆,展颜说道:“师父,之后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徐阆还未来得及回答,就看见他这个不省心的弟子身子一软就倒了下去。
含霜刀当啷一声落在地上,连同它的主人一同躺在了血泊凝结的积水之中。
聂秋陷入了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 雨后天晴。
第47章 远游
烛火摇曳。
低垂的睫毛轻轻颤动着,?片刻后才从昏沉的梦境中挣脱,极为缓慢地睁开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腥甜气息,聂秋侧过头看了看,?一旁的地上放了一个盆子,里面的白帕子连同水都染成了鲜艳的红色。
身上虽然不像之前那般疼痛难忍,行动却还是不能像往常一样自如。
聂秋抬了抬手臂,?顿时便感觉到了一股刺痛。
正想着,徐阆推门而入,见聂秋已经睁着眼,?便捏着手里的药膏问道:“醒了?”
聂秋张口,?声音是意料之中的低沉暗哑:“师父,?其他人呢?”
徐阆回身把门关上,将蜡烛吹灭了,把窗户“啪”地一声推开。
蒙着一层雾的阳光顿时照进了屋中,窗外显出了一点亮色,?大概是破晓之际。
“你都睡了一天两夜了。”徐阆拉出一根板凳坐着,说道,?“我们回到岸上之后那个留着寸头的壮汉……好像是叫陆淮燃?总之他就在岸边接应。回到覃府之后,没过多久,?也就一个时辰的时间,?覃瑢翀染上的病便退了,又过了半天时间,?他就醒了;沈初瓶伤得重,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现在还躺在床上睡着;那小孩儿现在正被覃府好吃好喝地供着;谢慕,谢慕不知道到哪里去了,舫船一靠岸他就消失了。”
他顿了顿,?才又说道:“覃瑢翀好像是有什么事情要说,我说的先等你醒了再解决。”
聂秋想了片刻,用手肘将身子撑起,“我现在就能去见他。”
“我说徒弟啊,你还是等伤好了再说吧。”徐阆把那瓶药膏放在桌上,“虽然覃家的郎中来为你看过了伤,再加上有覃瑢翀的药蛊,你的伤势虽没那天晚上重,但离痊愈还差得远。”
“不过是小伤罢了。”聂秋轻飘飘说了一句,便小心地翻身起床,免得又拉大了伤口。
徐阆叹了一声,上前扶了扶他,“不知道是该说你倔,还是该说你能忍。”
聂秋摆摆手,避开了徐阆的搀扶,他是二十岁的年轻人,还轮不到徐阆这种老者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