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了了数千日月,六载春秋,我们也不过是从初中到高中,走遍了学校角落,吃尽了周边地摊,和老师斗智斗勇,与成绩奋起抗争罢了。
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恨纠缠,除了青春躁动时期常有的伤春悲秋以外,剩下的便都是恰到好处的相濡以沫。
我以为我已经够早熟了,但秦景淮更甚。他好似没有青春期少年所沉沦的苦恼与叛逆,他不合年龄的沉稳总会适时抚平我的不安,而我刚好又是一个十分容易摆平的人。不过那实在称不上是他为求平静而故意抛出的蜜饯,只因我太好满足,无论发生什么,是喜是怒,是悲是欢,抬头望见他正趴在课桌上静悄悄地看着我,就如同站在天空之下,被海水洗涤,冲去了脑中一切的恶与善。
很难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感觉,我只能说我常常在想,我和他大概一辈子就这么过下去了吧。我们会继续这样在一起,顺利升学,顺利毕业,一起工作,一起生活。或许会受人阻挠,备受歧视,但我们互相之间的支持与陪伴如磐石般稳固,理应无惧风雨,相伴一生。
清醒时想,入梦时想。与其说是愿望,我更愿意相信这就是事实。
偶尔我也会怕,有点好笑,怕我是在做梦。人总是贱兮兮的,一直顺利、平静的日子,在某个深夜里忽然就令人不安起来。一般这时我就会悄悄起身,装作要上厕所的样子拐到秦景淮的寝室,趁着月色蹲在床边瞄他两眼,然后再自己回去睡觉。有一次不小心吵醒了他,把他吓了一大跳,差点就惊叫出声,我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生怕把宿管招惹来。
“大晚上你不睡觉干嘛呢你!”
我收回手,认真地看着他。
“有点想你。”
秦景淮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没说话。即使周身都是黑暗,我也能捕捉到他那滚烫的视线,烧的我微微发颤。
不知过了多久,我已感知不到时间。他拽着我领子凑近,在我干涩的嘴巴上轻轻蹭了一下。那时我就想,是梦我也认了。
但我们没有读同一所大学。
有时候命运真的很神奇,中考没有把我们拆开,高二分班也没能把我们拆开,在高考上却事违人愿。
高中我的成绩有所下滑,但他还是常年第一。我一改往日懒散的态度,拼了命地学习,就是为了跟他考同一个大学同一个专业。我按照我们的计划,顺利考入本市最好的一本,而他的志愿却报了外省,随之而来的是他要搬家的消息。
他忐忐忑忑,战战兢兢地告诉我,坐在我对面,神色犹豫又带有鲜有的恐慌。我很少从他的脸上看到这种表情,真的见着了,又该死的觉得心软。因为退一万步讲,这也不是什么五雷轰顶的事情,只不过是距离较远,多谈四年的异地恋罢了。他还是我的,贴着周桐梧的标签。
关于志愿,关于搬家,他有一大堆的理由,然而我还是委屈:“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怕你考试分心。”
“你可以在报志愿前告诉我的啊!我们的分数差不多,我可以跟你一起去的!”
“桐梧,”他抹了一把脸,艰难地开口,“我说了你别生气。”
他告诉我他考虑了很久,甚至还去找了我父亲,想看看他的态度。他说他是举家迁徙,大学四年能经常回家,但我父亲长久以来一直都是一个人,说我总不能一年就回去看他两次。他还告诉我,我父亲的态度很坚决,从小到大他没怎么干涉过我,但是这次,他不希望,也不会同意我抛下一切跟秦景淮走。
我愣住了,我没有想到理由是这么烂俗,甚至叫我分不清楚他是不是在撒谎。我怎么可能不生气,但他还是像一直以来的那样在情在理,搞得我依旧不好意思任性。
我问他,即便如此,四年后呢,四年后我们要定居在哪里?如果注定了我要去你的城市,现在和以后有什么区别呢?我父亲应该由我来说服,你凭什么,你怎么敢替我做决定?
他不说话,显然目前来看这是个无解的命题。那一瞬间我感觉到了巨大的危机,六年的安逸生活蒙蔽了我的大脑,我甚至都忘了他家里人还不知道我们的事。
我说:“秦景淮,我们总归是要有人妥协的。无论是你、我,还是我们的父母,总归是要有人妥协的。那现在摊牌和以后摊牌有什么区别呢?”
他依旧沉默,过了半晌,才缓缓说道:“桐梧,四年很快的。你知道的,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时我才感觉到,在18岁之前,当一个小孩子真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