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阳跟着何勇进了短租房的楼时,忍不住感慨:“你就住这么个小破地方啊,你跟我打个招呼,我给你搞套三房两厅那都不是个事儿。”
何勇瞥了他一眼:“怎么,明目张胆贿赂警察啊?”
李成阳笑:“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何勇:“不管什么意思,都不重要。李成阳啊,你这张嘴真是,难怪林浩对你没个好印象,上次我就跟他提了一下你,他反应老大了,跟我拍桌子吼完就要走,也不知道等会他见着你,怎么个骂法。他现在还挺需要静养的,你别气着他。”
李成阳忍不住抽眼角:“何勇你有完没完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么多年是你照顾他呢。”
何勇没接茬,拧开门,对李成阳做了个请的手势。李成阳按耐不住,直冲进门里,往卧室奔,余光瞥见客厅那一角突兀的粉色狗笼和沙发上的项圈,心里觉得怪异,可对林浩的关切更加紧迫,让他这点微妙暂且按下去。
双人床上一个鼓起的被单,林浩整个人缩在被子里,睡得歪歪扭扭,几乎要掉下去,眉头紧紧皱着,脸烧得红扑扑的,头发乱七八糟,像只狼狈小狗。李成阳很久没见过这样的林浩,让他立在床前愣了愣,一时没有动作。自从他离开警队后,林浩就不再想见他,连他汇的生活费也不收,每次见面,林浩都是全副武装浑身是刺的样子。
曾经林浩会跑进他家里炫耀满分试卷,乐呵呵地喊阳叔,请我吃冰激凌,要三色的。会在过年时候给他送林汉包的香菇rou馅饺子,看他吃完才走,拉他去放鞭炮挂灯笼。他见过林浩许多样子,牙牙学语的时候他在,蹒跚学步时候他在,升小学背新书包时候他在,爬树摘果摔伤膝盖时候他在……可林浩中考谢师宴时候他不在,在武术馆学散打背摔时候他不在,填高考志愿时候他不在,公安局实习时候他不在,破了第一起大案接受表彰时候他也不在……
李成阳看着林浩的脸,终于察觉,林浩在他看不见的角落,已经从树苗长成青葱大树,他的脸长开了,曾经的婴儿肥褪去,是青年人锋利的脸庞。他想碰一碰,竟然犹豫。
林浩睡得迷迷糊糊,并不深,似乎隐约察觉有人来,抬手牵住李成阳的衣角,眼睛还没睁开,低声呓语:“……何队…………”
李成阳感觉心脏轻轻地抽疼,有些东西漏走了。
何勇走过来,握住林浩的手,把李成阳挤到一边去,林浩被握住了手,这才醒过来,慢吞吞坐起来,何勇摸了摸他的脸,拿纸巾给他擦掉汗:“林浩,该起来吃药了。”
“噢。”
林浩揉了揉眼睛,拿脑袋抵着何勇的手蹭嘟哝:“脑袋好痛……”他抬起头,看见李成阳,愣了愣。
李成阳牵起一抹笑:“浩子,怎么突然发烧了,叔来看看你。”
林浩声音还是哑的,像把钝了的刀子,拔高音调:“你来干嘛啊?!”
何勇拍了下他的头,严肃了些:“好好说话。”
林浩委屈地看了何勇一样,脸上写着“你怎么还打病患”,到底老实下来,竖起的刺都收了回去,蔫了吧唧的。何勇又摸了摸他耳朵,神情柔和下来:“我去给你拿药,你叔关心你,和人家好好沟通,别大呼小叫的,把嗓子又喊哑了。”
何勇出去了,李成阳回头看了眼,斟酌着用词,刚想开口,结果何勇又折回来,拉开林浩衣服,把体温计塞了进去。这才真走了。
听见厨房开煤气的声音,李成阳忍不住咳了咳,而林浩垂着脑袋不说话,氛围很是尴尬。
李成阳犹豫了下,但还是没有告诉林浩关于马帅,高明远,那些牵扯,他只隐约觉得快要摸清林汉之死的真相,可证据确凿之前,他在林浩这里都没有信任可言:“浩子……你,你好好养病,我看何勇把你照顾得,也不是很好,你要不要来我这——”
林浩猛地抬起头,凶巴巴地瞪着他,没了背头,他看起来气势全无,嗓子还哑了,跟落水小狗没什么两样:“轮不到你来管我!”
“你看看你自己现在都烂成什么样了,咳……”林浩忍不住摸了摸喉咙,李成阳盯着他的脖颈,觉得更加微妙。何勇这个短租房仿佛是什么藏着秘密的神秘洞,隐隐约约透露出怪异,
“你脖子怎么那么红?这一圈是谁弄的?”
林浩不理他:“看也看了,你该走了吧。”
李成阳:“……浩儿,你再给我点时间,我真的…你相信我,好吗?过段时间……你爸爸,我师傅,林汉当年的事……我一定能给你一个交代,我能给林汉清白,你相信我,好吗?我已经恢复警职了,真的很快了。”
林浩怀疑地看着他。
李成阳感觉自己又犯了耳鸣的毛病,是耳鸣,还是林浩什么话都没有给他?李成阳色荏内茬,很多人忌讳他,看他凶神恶煞,背后叫他马帅的恶狗,可李成阳曾经在体制内时也从来不是最激进的那个,他会编织退路,会在情感面前怯步。何勇才是那个最激进的,表面温和,实际上手段狠辣,哪怕罪犯在他面前把眼珠子扣出来当泡踩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