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疑中,苏二的眼睛迅速地在了郎中的脸上。苏二脸上谦恭友善的笑容陡然消失了,换成了一幅阎王一样森的表。
“你是什么人?”他目光紧盯着郎中儒雅、白胖的大脸,突然问道。
正好好地说话,突然遭此一问,郎中晕头转向,摸不着头脑,结结巴巴地说,“我是……郎中……啊。”
“看你的样子,”苏二慢条斯理地,有一股森之气。“哪里是什么郎中,分明是做官的读书人,或者,就是谁派来的细。”
郎中一脸迷茫:“哎,我说小伙子,你是看病的,还是当差的?如果你不看病,那好,我走!”
郎中举起幌子,摇响串铃,欲走。
苏二慢悠悠地说:“怎么啦?想走?没门!大爷我是普府的人,明白了吧?”
郎中气呼呼地说:“普府的人怎么啦?不允许人看病?啥德行!”
“哼,嘴还挺硬。”苏二气呼呼地说,“我就怀疑你是jian细,我就这德行。”
郎中见多识广,知道遇上找碴的了。再说也是白说,不然老祖宗也不会悲戚地总结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忙换了一种口气,赔着笑脸说:“我真的是看病的郎中,我哪有本事做jian细呀。咱各走各的路好不好?你就当我是个屁,抬抬腿把我放了吧。”
苏二怒气冲冲地说:“这可不行,土司老爷说了,宁可错抓一千,决不放过一个。我放了你,土司老爷可不放过我。”
郎中说:“那你真要抓我”?
苏二点点头说:“是,真要抓。”
郎中一屁股蹲下,毛猴着脸,自言自语地说:“不行,俺不愿意。俺只好……”
“只好干什么?”
“差大哥,你见过人惊的时候吗?”
“没有,马惊牛惊的时候倒见过。”
“噢,那就好。人惊的时候是这样的……”郎中说着,将手中的幌子突然往苏二脸上一摔,一转身就往外跑。敢情人惊的时候就是撒腿猛跑!苏二明白过来的时候,郎中已跑出一丈开外。苏二是何等样人物?万氏嫫一手调教出来的数一数二的猛将呀。只见他一伸手,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来,运足手劲,对着“人惊”的郎中甩过去。匕首稳稳地扎在了郎中的后心窝子上,他像被施了魔法一样突然站住了,身体摇晃着,随时都有倒下的可能。血从后背渗出,将青色的长袍染shi了一大片。
苏二走过去,生气地嚷道:“跑什么跑?真是的。我只抓人,又不杀人。”苏二越说越有气,就伸手搬郎中的肩膀。郎中鼻孔里淌出血来,铁青的脸让苏二想起了凶猛的普艾古诺。郎中苦笑着,断断续续地说:“我……真的……是郎中……”。说完,头一歪,死在了苏二的怀里。
苏二骇得一松手,郎中的尸体重重摔在了地上,灰尘被溅得老高,透过太阳,灰尘就像一个个小虫子一样在空气里游走。苏二拍了拍手,哭丧着脸,说:“我怎么这么倒霉?一大早就杀了个人。这人也真是的,跑什么跑嘛。”
事情报到普艾古诺那里,一查,这人确实不是王伉。至于是不是真的郎中,待查。但他提供的药引子一说倒是属实的。当地的郎中按苏二复述的方法收集了一碗鸭唾沫,分三次给苏二的邻居大飞服下,嗓子眼里的螺蛳就像练了缩骨功一样小了一大圈,最终被大飞咽进了肚里,从顺利排出。大飞为感谢苏二的救命之恩,还封了一千两银子的礼。
王伉微服巡访的事让普艾古诺坐立不安。脸变得狭长,眼睛也变绿了。这天晚上,普艾古诺陷入恶梦的折磨。他梦见自己骑着马,突然摔下悬崖,而头却卡在了悬崖边上的树杈中。一块青苔斑斑的石头砸在头上,脑浆四溅,尤如夜空中开放的礼花。奇怪的是,一片叶子花在脑腔里盛开,馨香扑鼻。普艾古诺“啊”地大叫而醒。却发现夫人万氏嫫把他的头揽到怀里,她的燃烧着他的脸,他听到她一遍又一遍地喃喃喊着:“别怕,别怕……”
17、著名的土司老爷早晚会成为一个著名的反贼
普艾古诺要找的画像上的人,其时正坐在秋天临安的东门楼上,与临安府笑yinyin地谈古论今。面前是一杯热气袅袅的云雾茶。这地方真不错,空气清新,视野开阔,不远处细瘦的文笔塔,像灰色的响尾蛇。可以听得到城下田野的鸡鸣,闻得到庄稼的清香。王伉其实并未去阿迷,一来就端坐在了临安的城楼上。仅派了两个手下探听消息,算命的老者是其中之一。另一个据报告说,已打进普艾古诺的府里了。
王伉笑yinyin地对临安府说:“金临安,银大理,果不其然。临安的美非一句话能概括的啊。”
临安府站在那儿,低着头,一直像一根木头似的。这时忙笑说:“大人说得极是,若不然,徐霞客、杨慎之高人,也不会万里而来了。就连大人呢,怕也不肯屈尊呢。”
临安府人虽然像根木头,但马拍得很好,从效果上看来,是拍在了王伉的心窝上了,王伉哈哈地笑起来。王伉笑着,饮了一口茶,又让临安府讲杨慎在临安的逸事给他听。又是一个拍马的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