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一瞬,诸多念头滑过脑际,柳青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对这桩案子的了解全部来自闻苏,也就是说,闻苏对案情作了哪些篡改,他一概不知。
唯一确定的是,能在一天之内完成如此庞大的工程,闻苏对这座矿的控制超乎想象。
柳青悍然劈碎一块落石,飞溅的碎石割破了额头,飙起一道血线。
而更多落石已至。
今日的白石矿坑,就是闻苏为他设计的埋骨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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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侧斜坡上,阿岳高大的身体像座铁塔,给闻苏掌着伞。王管事跟在后头淋雨,原本青黯的脸色更显出颓败来。
闻苏没有戴佛珠,心情很好。他侧过脸,如沐春风地说:“这趟差,办的很不错。账目的事情,我可以在父亲那里,替你遮掩过去。”
王管事感激涕零,弓腰驼背,没有看见闻苏眼里一闪而过的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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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青一边击碎头顶的石块,一边往落石较少的西北角移动,沿途矿井的遗迹逐渐密集起来。
发现这一变化,柳青心下微喜,有矿井,说明矿道就在附近,“天坑”危险重重,藏入废弃的矿道或许是一线生机。
他谨慎地贴着山壁前行,一边观察周围的地势。铺天盖地的泥雨阻挡了他的视线,隐藏了远处瞄准的杀机。
喀哒一声。
劲风撕透泥沙。柳青猛地后仰腾空,寒铁擦过太阳xue,“铎”地钉入方才落脚的岩石,箭羽犹自颤动不休。
柳青挥开遮眼的泥雨,看清了偷袭的人。
薛延半蹲在裸岩后边,两臂架着十字弩,一指虚扣机括,专注地瞄准他,随时准备在他找到突破口时一箭阻断。
弩是重器,闻家怎么还有这种东西?
“闻苏!”柳青运起内力,冲着薛延的方位怒啸,“狗娘养的鳖孙!断子绝孙的秃驴!我知道你在!滚出来!”
雄浑内劲卷起骂声直上云霄,在山谷之间久久回荡。
“有的人死到临头,也不积点口德。”
西北崖上走出一人,广袖长袍,修长的指间夹着一条绢帕,“下辈子,投个好胎,别再偷鸡摸狗了。”
“我积你娘的口德!”柳青牙根几乎咬碎,尝到了齿缝里的血味,“玩不起就使下三滥的Yin招,这就是你们闻家的做派?!”
闻苏冷冷俯视着他,眼神幽暗的像谷底深潭,殊无笑意:“我看你还是省点力气。薛延,再放箭!”
弩机上膛,发出催命般的咔嗒一声。
柳青咽下一口血沫,瞳孔死盯着弩机前端一截箭尖,舔掉了齿龈残余的血:“你以为这样就能杀我?”
“你说的不错,”闻苏居高临下,慢条斯理地擦掉指缝里的雨水,“柳家轻功盖世,确实不好杀。我怎会忘记这一点呢?”
柳青握住“霜前”刀鞘,一颗心沉下了谷底。
看样子,这秃驴必定还有后招,今日恐怕真的凶多吉少了。
死劫当头,柳青骨子里的凶性被彻底激发出来。
“杀了我,他也会有别人!”柳青骤然拔刀,“锵”一声劈歪疾射而来的铁箭,荡起的衣摆被劲风刮断,差一毫厘就要穿肠烂肚,人倒像闻见血味的凶兽一样兴奋起来。
他迅速归刀入鞘,眼睛在黑暗中亮的可怖,字字诛心:“你当我不知道?你想占他为己有,我告诉你,不可能!他是什么人,你痴心妄想!”
“胡言乱语!”闻苏被戳痛了,整个人罕见地焦躁起来,“你满口胡吣,死到临头还想狡辩!”
他像是说给柳青,也是反复地暗示自己:“是我疏于看管,才有了你这个教训!我会把他锁起来,藏到没人知道的地方,这种事绝对不可能再发生了!再没机会了!”
“是吗?”少年清稚的声音传来,落到闻苏耳里却无异于轰雷。
他整个人锈住了,循着声,一寸一寸看向悬崖对面。
“你怎么……”闻苏以为自己是做梦,“你怎么会在这里?”
少年发鬓凌乱,显然是自己草草束的。他牵着马驹,足前一寸就是倾斜的滚坡,稍有不慎就会失脚坠落。
他些微偏了头,在这方危境之中,显出不谙世事的天真,两颗红玛瑙玉珠在灰暗的雨幕里鲜艳却似血滴。
闻苏一颗心砰砰乱跳,事态的失控让他陷入一团灰雾似的无措中。
“退后,小宝,这边危险!”闻苏指甲掐进rou里,克制着紧张,以哄孩子的口吻说,“离开这里,听话,回去再说好吗?”
“说什么,”珍珠歪头看他,漂亮的眉眼透出稚气,像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说怎样把我锁起来?”
闻苏愈发心惊,以全部定力维持着面上的平和,道:“我是口不择言了,但是你想,哥真的对你做过什么……吗?哪次父亲关你禁闭,不是我偷偷放你出来的?就算,就算我有这个想法,你觉得我舍得吗?”
“别信他!”柳青已经退到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