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珍珠醒了一回,烛火已经燃尽了,天色将明未明。他被闻苏圈在怀里,身后人的肋骨硌着他的背脊。
确实比年初清减了。珍珠迷迷糊糊地想。
他稍一动弹,发现花xue里还塞着异物,便想抠出来,手腕却被捉住了。
“方才换过了。”闻苏把他拢紧了些,把玩着他的手指,“干净的,再躺会儿吧。”
指间干燥温热的触感令人心安。珍珠闭上眼,耳畔是闻苏呼出的热息,意识又沉入深海。
再醒时,天已大亮了。
珍珠坐起来,发了会儿呆。身侧空荡荡的,只有墙上凝固的ye迹昭示着昨晚的荒唐。
一夜过去,花xue已经适应了帕子的形状,那点微弱的异物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倒是脚腕的异样提醒了他。那里多了一枚细细的翡翠圆镯,阳绿色泽剔透如冰,触感温凉。
珍珠费解地抓了抓脑袋。打从几年前开始,闻苏就执着于送他各种首饰,他嫌那些东西硌人,从来不戴,统统压在箱底下。
这还强买强卖上了。
镯子与他的脚腕尺寸合帖,也不知闻苏是怎么戴上的,总之想取下来,非打碎了不可。珍珠适应能力出奇的好,就像适应帕子一样,心大地忽略了镯子。
昨天闷了一天快把他憋疯了,天王老子也不能阻挡他出门玩!
珍珠蹭上木屐,顶着乱蓬蓬的头发,啪嗒啪嗒溜去西厢以北的竹清池。一夜雨后,池塘水涨了两尺,池边半尺高的草丛沃着塘泥,青蛙乱蹦,求偶的鸣叫声此起彼伏。
忽然脚步一顿。小径尽头,一个熟悉的人影背对着他蹲在池塘边,不知道守了多久了。
“先生早!”珍珠拿手指草草蓖了下头发,意外的升起一丝心虚,随即把这点心虚嚼吧嚼吧,良好地消化掉了。
柳青正在跟一只脸盆大的王八面面相觑。
这王八唤作“八千岁”,乃是珍珠给取的诨名,据说比闻府寿数还大,养在池塘里镇宅,背刻“福寿天成”四个篆字。
昨夜池塘雨涨,不知怎把这祖宗给冲上岸来了。
柳青幽幽开口道:“你看我,像不像这只王八?”
珍珠朝王八壳轻踢了一脚,王八滴溜溜地原地旋转起来,柳青两个眼珠子追着王八转,活像被王八上了身。
珍珠看他绿的抛光,一副愁云惨淡模样,心里头明白了七八分。便挨着他蹲下,掏心掏肺地说:“柳三,这就没意思了。不是一开始就说好的吗,我那点破事……咳,你又不是不知道,怎的突然就玩不起了?”
柳青无话可说。昨晚发现丢失了帕子,他唯恐坏事,夜半潜回闻府,不想正撞破一遭激烈情事。
合该他倒霉,一身武功无处施展,尽数拿来听墙角了。
装作不知是最好的,但柳青竟生了怨怼,一股莫名的邪火让他蹲守在这里。他如何不明白,守在这里能做什么,兴师问罪吗?
问谁的罪?他有什么资格问罪?
挖别人的墙角挖的快活,风水轮流转,轮到自己就受不了了?
王八跟陀螺似的旋到岸边,“扑通”一声栽进池里,砸出半尺高的水花。
珍珠还想再开导两句,突然闻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小宝,你在同谁讲话?”
珍珠身体快过脑子,把柳青往池里一推:“没、没人,我同八千岁说话呢?”
柳青毫无防备,在水底咕噜吐出一大串气泡:“?”
闻苏刚好从耳门迈进来,狐疑道:“我好像看到你把什么东西推到湖里去了?”
珍珠撒腿就跑,带起一阵风,闻苏抬臂去拦,抓了个空:“?”
柳青顶着一头淤泥烂藻破水而出,怒不可遏大骂:“你这欺师灭祖的小畜生!”
闻苏眼神一凝,柳青骂声一滞,两个人面面相觑。
一片竹叶飘落在池面上,泛起青碧的涟漪。
须臾,闻苏率先打破僵持,眯着狐狸眼道:“柳先生?”
柳青内心警铃大作:“闻公子?”
这人绝对不是个好相与的,如无必要,柳青真是一字都不想同他多说。
闻苏在池边蹲下,与他平视:“我道是哪个采花贼,原是父亲聘的夫子。也对,家贼难防么。”
柳青摘掉头顶的水藻,假笑道:“彼此彼此。某些人近水楼台,监守自盗,也未必摘的干净?”
闻苏好整以暇地说:“先生非要泡在水里同我说话么?——也不是不可,先生喜欢,就一直泡着罢!”
说着蓦地逼近柳青,极有压迫感地盯着他:“双儿性yIn,难免生事。大户人家若是生了双儿,会怎么做,你知道吗?”
柳青不动声色地退了半步,这人分明一丝武功都没有,给他的威胁感却远高于过往见到的任何一个人。
“溺死。”闻苏舔了下左边的犬齿,眼睛黑沉沉的,“这种败坏家门的东西,不要也罢。”
柳青疑心他表演太过,反问道:“你们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