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的供桌上陈列着蜡台与香炉,以及馒头等供品。灵位两旁略微清冷的烛光映着楚应怜的脸庞。
多么可笑,楚应怜等来的是父亲战亡的消息,没等为其守孝,就要和岭北的王子成亲了。
她忽然想起和丞相成亲那夜,二姨娘曾经对她亲口说过“侯门似海,一入只剩身不由己”。
楚应怜跪在楚千秋灵位前磕了个头,传闻说阿艾尔本是不能取胜,但是居然召集了几十万魔兵魔将,取了楚千秋的人头,用旗杆高高地悬挂在大圯的城前,扬言如果拿楚应怜交换,也要这样取中原皇帝的项上人头。
旋即阿艾尔又预测城中会有人被魔兵魔将索命,过几日果真有人无伤痕的死在通衢大街上。城中的大圯人人心惶惶,纷纷说楚应怜应当是妖女,才会让这么多人死于非命。
虽说楚家和大圯的皇室攀亲带故,但是阿艾尔所言太过恐惧,大圯皇帝贪生怕死,最终还是同意了这门奇怪的亲事。
只有楚应怜知道,那是所有的人都觊觎自己的荧惑之石而已,
事已至此,也别无办法,她双手合十,郑重其事地说道:
“小女本应寝苫枕块,为父亲守灵。女儿不孝,给楚家蒙羞,只能从此远走他乡,凭父亲牌令来思念父亲了。”
门外,二姨娘叩响了门,低声提醒道:“二小姐,岭北的人到了,正催促二小姐呢。”
楚应怜重新磕了四个头,磕头谢孝完毕便被二姨娘拉到了外面,楚应怜眼眶红红,半晌也没说话。
生不能尽孝,死不能守孝。粗布白衣没等穿上,就要身着嫁衣嫁人,传出去多半也要被耻笑。
恐怕楚应怜这辈子都会因此痛苦。
楚应怜回头看向灵堂,略有不舍地回过头去:“我总有预感,这应当是最后一次见面了。对了,倚翠呢,她怎么不在?”
二姨娘眨了眨浊黄的眼,推开面前的朱门。二人走到西厢房的时候,二姨娘回应道:
“倚翠在后厢房整理物什,二小姐莫要心急,她一会就来了,小姐莫急,已经吩咐过她拿秦公子的红剪了。”
“好,有劳姨娘了。”
楚应怜脚步停在西厢房,抹掉眼眶边上的泪水,牵强地扯出笑容,沙哑着喉咙说道:
“秦郎,怜儿去啦,秦郎莫要念我——”
回应楚应怜的只有西厢房因风扇动的卷帘,秦楼以前住在西厢房的时候,总是喜欢将卷帘拉起,他说能看到流萤。
其实秦楼不说楚应怜也知道,所谓的喜欢是因为秦楼和唐红夜谈时遇见过流萤,只是睹物思人罢了。
有的时候楚应怜羡慕唐红,后来她才知道,有些东西不是靠自己努力能获得的,必须得认命。
万幸的是,他没有因为Yin阳册的怨恨过自己,这已经实属不易了。
楚应怜忍不住苦笑:“灰飞烟灭后也算是了无牵挂了。”
她身为姻缘神,看过这么多的人情冷暖,牵过那么多人间眷侣的姻缘线,唯独没有给自己牵过红线。
“走啦。”楚应怜狠了很心,很是小声的说,旋即迈向自己的小阁楼,绕了许多阁楼终于还是禁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这是最后一眼了。
身穿素白衣裳的姨娘执起木梳,给楚应怜绾起青丝,还是当初出嫁到丞相府的鬓形。
看着镜中的自己,楚应怜开始怀念过去,过去秦楼也没死,楚非池也没有问责,再早一些,没有入三途的时候,她还是秦楼徒弟的时候,是多么无忧无虑。
“姨娘我知你心存不愿,看得出你心悦秦公子,但是这也是宿命呀。”
“怜儿晓得的,”楚应怜看向铜镜中的自己,极力让自己展露笑颜,生硬地夸耀着,“姨娘画的真好,人都Jing神不少,如果……如果我——”
如果我嫁入岭北,那个我素未谋面的人,应当会欢喜吧。
楚应怜将手挡在自己面前,最终还是没忍住抽泣。
什么名利,什么风月,什么将相世家,什么计谋,全都空空如也,在三百年的时间里,都成了清风拂过水面,成风吹过产生的涟漪,消散且不留痕迹。
“莫哭莫哭,哭花了可不好了。你娘在天上看到,她也得哭了。我给二小姐场小调子吧。”
二姨娘咿咿呀呀地缓缓地唱着小调:“给我家小女梳一梳青丝呀,小女今夜就要赴远疆,赴远疆、越山间,我只等那伊人呀!伊人呀,何处相见,可否相聚此楼前?”
叩门声又响,等倚翠将凤冠霞帔全都用锦盘呈上,又把那红绸缎裹着的红剪轻轻地放在楚应怜面前。
“小姐,都拿来了。小姐,您看是这些吗?”
听到脚步声,楚应怜起身去迎。
楚应怜将卖身契、赎身契从镜匣下取出,又从妆奁中抓了几个值钱的金镯子全都放在倚翠手中:
“我给你赎身了,带着这些回黔江吧,够生活这一辈子了,代我向你的爹娘道个好。”
楚千金说这话是何意?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