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虎毒不食子,可当今秦王,偏偏是一头能将亲骨血嚼烂了吞进肚中的恶虎啊。
唐正则惜命,所以他不敢。
无名拢了拢脖颈边的狐裘,走出宫门。
外边仍是白茫茫一片,护城河上三座长桥,此时铺满了皑皑白雪。桥下河流冻结成冰,一片死寂,看着都觉得冷。
正应了无名此时寒凉无比的心境。
可无名一眼就看见,长桥的另一头,一个小小的身影打着把鲜艳的红纸伞,站直了身子在雪中等她。
远远看见无名的一瞬,南月眸中立刻漾起夺目光彩,她踮起脚尖,用力朝无名挥了挥手。
南月就像是皑皑白雪中唯一一抹色彩。
无名忽然感觉,整个身子都变暖了起来。
像是有一束暖光从南月身体中迸出,径直飞到她面前,钻入她的心脏之中,驱散她身体内外的凉意。
无名加快脚步,朝着南月跑了过去,用力将她拥入怀中。
今天南月穿得暖暖的,却因为在雪中站了一段时间的缘故,抱在怀中有些凉丝丝的。
无名倏地红了眼眶:“怎么在这儿等我?”
无名自己都没有注意到,此时她心里除了对南月的心疼,还夹杂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她在大师父二师父面前,从不会摘下最后一层面具,从不会将最柔软的一面暴露在他们面前。可是在南月面前,她却不自觉地一次又一次摘下面具,扔掉厚重盔甲,任由南月摸进她的心尖里来。
“我……”南月学着无名以前照顾自己的动作,一手紧紧揽着她,一手轻轻帮她抚走发丝上的雪花。
南月也说不清为什么,方才她突然就很想折返回来等着无名,父亲也并不是太在乎南晓依的婚宴,便允了她的要求。
于是南月在宫墙外等了会儿,看见无名郁郁地从宫里走出来,又无比脆弱地将自己抱在怀中时,南月觉得,自己折返回来等她的举动,真是无比正确的。
不管是小时候,还是现在,无名在南月面前都是强大的保护者。可是南月清楚,无名她也是会难过,会伤心,会有脆弱的时候的。
无名也会有需要依赖她的时候。
所以南月才想成长,想要能够保护无名。
两人在宫墙外静静地抱了一会儿,南月试探着轻轻拍了拍无名的脊背,轻声问:“无名,我们一起去参加婚宴?”
无名身子轻轻抖了一瞬,耳根微红。她面色如常地直起身子,从南月手中接过红伞,熟稔地将南月揽在怀中,慢慢往前面走:“不想去。”
虽然让南晓依和卫鸠成婚,是对他们二人的惩罚。说不定婚宴当前,南晓依还在哭哭啼啼,卫鸠也定高兴不到哪儿去。
无名却懒得去亲眼看。
她没有抓住猎物后凌丨虐一番,笑着看猎物痛苦挣扎的癖好。
南月察觉到无名声音里竟然夹杂着几分撒娇的意思,不由得有些新奇地眨眨眼,软绵绵道:“那无名想去哪儿?或者想要做些什么?”
“随便。”无名打个哈欠,声音懒散地拖长了些,最后又变成低声咕哝,“只要……都可以。”
只要和你一块儿,去哪儿,做什么,都可以。
南月懵懵地眨眨眼:“什么?”
无名单手揉揉她的脑袋:“没什么。”
最后两人在京城中逛了一大圈儿,又一次来到落雁塔上赏景看书。这回身边没有唐炙那个疯子,上楼时也没遇见宗师王天霸,整个第九层里,就只有无名和南月二人。无名甚至感觉,塔下风景都比上次好看许多。
傍晚时分,无名带着南月离开落雁塔,回到王府中去。按理说,今日是大年三十,南月应该回家吃晚饭,可无名不知怎么回事儿,就是将她带了回去,而南月也没有丝毫要回南家的意思。
王府里,大师父、二师父早已煮起火锅,等着无名回家。唐池雨坐在一旁端着碗,眼睛盯着不断冒泡的锅底,时不时嘴馋地舔舔唇。
一看见无名带着南月回来了,唐池雨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催促着大师父往锅里下菜,又跳起来用力朝两人招手。
“无名!小南月!快来吃火锅!”
院子里一下就热闹起来,火锅温暖的气息飘满整个小院。
长京城人不爱吃辣,城中也就少有吃火锅的,江南乡下亦是如此。南月活了前后两世,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一红一白冒着热泡泡的鸳鸯锅,不由得好奇地歪歪脑袋。
“有什么忌口的吗?”无名柔声问,见南月懵懵地摇头,便笑着帮她打好香油碟子,“能吃辣吗?”
南月仍然有些懵,弱弱点了点头。
无名掐着时间在红锅中烫好一片毛肚,夹进南月的碟子中滚了一圈,又顺手夹着喂到她嘴边:“尝尝,啊——”
南月看着眼前这片颜色鲜艳,冒着香浓热气的毛肚,紧张又听话地张嘴。一息过后,她的眼神立刻变得惊喜起来,含糊道:“好……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