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5日
那个中年男人在前几天来了一次之后就没来过了,他儿子倒是经常来,挺烦的,像个苍蝇一样绕来绕去,而且,他居然,他居然臭不要脸地叫我妈妈为妈妈,更震惊地是,我妈居然没有拒绝反而笑眯眯地看着他,他烦死了!妈妈居然也觉得他长的好看?我越看着他越烦,他的表现他的殷勤,都是拙劣的演技,我都看出来了,妈妈居然没有一点感觉。
7月8日
他每天都会来,他是没事干吗?看着也不像是个闲人啊,但他的表现依旧让我厌烦。
7月12日
今天忙里偷闲去了那家老的游戏店,看着那些游戏,想起了和爸爸打游戏的样子,想着最近发生的事情,恍若隔世,一阵难过,回到医院没有控制好表情,让妈妈察觉到了,妈妈一直在安慰我,我抱着妈妈哭的她衣服都shi了。
好不容易恢复好了情绪,出门又看见讨厌的家伙,他看到我一愣,我连招呼都没跟他打直接跟他擦身而过,在卫生间洗了把脸,我又赶紧回到病房里,我可不能让他单独跟我妈妈在一个空间,不知道我不在他又会说什么。
但意外的是,我回去的时候他居然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我一进屋他就回头,与我对视了一下就又把头转回去,等我坐下来之后他总是时不时看我一眼,真是讨厌,有什么好看的,他妈妈得病的时候他就没哭过吗?好不容易挨到他走了,临走时还要在门口跟我说rou麻的话,什么我也可以依赖他,他是我哥哥,我可以跟他倾诉,去他的吧,他当他自己是谁了。
虽然这样想,但我已经对他有所改观,他确实挺诚恳的,妈妈说得对,我应该改变对他一开始的看法,但我跟妈妈说,医疗费我可以还,你不要跟那个人结婚,妈妈愣了一下,盯着我,然后又低头,什么也没说,我很失望。
7月13日
今天去工厂,那个健谈的大哥很沉默,我好奇地问他,他也不回我话只是微笑,我调侃他说你再不说话我就不还你那两千啦,然后大叔终于笑了,把大手放在我的头上揉了一把弄乱了我的头发,说,不用还了娃,送你了。送我了?我很震惊,这玩笑不能开,我必须要还你,难道大叔你也可怜我吗?
大叔一下子严肃了,他说他没有,他妻子病快好了,后续的治疗费都可以免了,他马上也不在这里工作了,我是个好孩子,这两千块就当是给我的投资了,我又震惊又高兴又难过。
这个大叔是我在工厂结识的第一个人,也是在我最难的时候对我倾囊相助的第一个人,他说这些话很认真,我意识到,他可能真的要走了,我没有说什么只是难过的低下了头,大叔说完之后,又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了别的事,有他小时候的事,也有他与他妻子相遇的事,还有,他儿子的事,他儿子很优秀,考上了一个重点大学,念两年,得白血病了,挣扎治疗了两年,死了,看着大叔释然的样子,我更加难过,世人皆苦,希望妈妈也快点好起来。
前几天医生告诉我,虽然肿瘤不是恶性的,但依然有发展成恶性的可能,我要照顾她的情绪,不要刺激她,虽然说不是很严重,但我很害怕,怕妈妈也离开我,胡乱的写了这么多,我只希望明天会更好。
7月14日
下了一天雨,大叔没来。
7月15日
还是下雨,大叔没来。
7月16日
师傅把大叔的工服扔了,大叔还是没来,雨下了三天了。
7月17日
大叔不回来了,他自杀了。
天晴了,很晒,很热。
7月20日
世人皆苦,大叔的妻子月初就去了。
大叔前天也自杀了,他妻子的病情一直在恶化,只是他在撒谎。
大叔的老父母佝偻着身体来工厂取回大叔的遗物,但什么也没有,只有那件衣服,还被扔了,我拦住了他的父母,给他们一张银行卡,里面有三千,告诉他们,这是大叔借我的钱,他现在去了,我只能还给你们了。
老两口又是一阵泪流满面,靛蓝色的头巾紧紧地包裹住老妇银白色的头发,她身上穿着破破的不合时令的棉袄,缝缝补补,有许多口子,有的甚至只是用胶布草草地贴上,她看见我的脸,皱巴的像脱水的橘子的脸更加皱巴了,她耷拉的眼皮,混浊的眼镜,留下几行泪,说什么长的真像,我没敢仔细听,老头也是一言不发,他的身形很奇怪,腿是K字形,另一条腿好像骨折无法恢复了。
这对穿着破旧棉袄的夫妇没有多留,我在工厂厕所的窗户下看着老夫妇的身影,他们在太阳的暴晒下缓缓地挪动,像地面的蚂蚁一样,弱小,他们的姿态又像背负着罪业的苦行僧,饱经风霜品尝着苦难,我不忍心多看,他们拒绝了我的钱,说什么也不要。
我捏着银行卡,对自己再一次的,无比的失望。
想着大叔安慰我的话,我骑着自行车,一路迎着风哭着回去,泪水鼻涕糊了我满脸,我不敢想象这样悲惨的人是如何摆出笑脸来安慰我,鼓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