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带有未消的暑气吹拂进来,并不叫人觉得舒爽,圣上倒也不会像是女郎一般娇气,稍微受一点热就扛不住了,没让人再费事拿冰盆过来,只是端肃了面色斥责,“往后朕再驾临,不必燃此香。”
天子所好,下必焉附,他的一举一动一向是底下人最关注的事情,这些东西先帝没少用,他也不好说自己的父亲,面上冷淡些,叫人知道自己并不赞成就足够了。
皇后的内侍见到御前的人将东西拿走的时候就已经很害怕了,连声应承了下来,如蒙大赦地出去。
那香气幽微,却十分动人,天子又旷了许久,这一点香气就足以叫人起了反应,江宜则替圣上宽褪外面被茶水染shi的衣裳,解开圣上腰间玉带时不免避开眼去。
皇帝也略有几分恼怒的意思,别说是取常服的内侍还没有回来,就算是回来了,他这个情状也不好去见皇后。
这些内侍说话总是半真半假,底下人若是存了些什么小心思,他并非看不出来,天子给皇后庆生,夜间留宿原是正常,这香料宫中也是不禁止使用的,即便是皇后或者自作主张的宫人有几分想留他,皇帝也不愿明着面驳斥。
“朕今日算是知道,为什么历代君主都天年不永,”圣上叹了一口气,叫人端杯清心的加冰薄荷茶来消暑:“等下同皇后说一句,朕身子不适,便先回宫了,改日送些钗环衣料过来。”
皇后与嫔妃还是不一样的,她做一日的中宫,他们便得客客气气做一日的夫妻,这是独她才有的荣耀,也是遮掩帝后关系的温情面纱。
“说来皇后千秋,怎么不见河间郡王露面?”圣上只穿了一身里面的宽松寝衣,皇后平日里也是手不释卷的人,他随便拿了一卷兵书在看,但心思也不在那上面,“旁人也就罢了,他如今照旧还是皇后养子的。”
江宜则小心翼翼地回禀道:“回官家的话,这两日周王府递了书信进来,说是老太妃病重,想请郡王回去几日,娘娘便准了。”
周王府的太妃这个时候病重,似乎也太巧了一些,大概到贵妃生产之后的一段时间,太妃都会“病着”了。
圣上不置可否:“叫人送些滋补的药材到周王府去,等到太妃病好了,再叫介仁回宫。”
江宜则见圣上没有别的吩咐,便上了一盏薄荷茶后自己也退到了外间,他们都是内侍,可是也不是没有做过男子的,虽然这没什么,但是圣上内心是有些傲慢的,他不轻易呵斥地位低下的人,但也不愿意让伺候的奴婢看了笑话,知道天子连这样一点小事都忍不住。
这个时候也没什么办法,明光堂那位现下身子还没稳,圣上这时节断然不会回明光堂去寻贵妃,大概也不愿意去召别的娘子伺候,他们也不敢请圣驾立即回宫,只好等圣上喝些茶压一压,人也就清爽平静了。
皇后同旁的后宫娘子不太一样,她出身高贵,所读之物涉猎甚广,皇帝偶尔瞧一瞧她的批注,也能勉强打发时间。
圣上无论做起什么,一向都是很专注的,很难再将一心二用,但是侧殿里的浴池空旷宏大,一切本该静谧非常,发出一点响动就叫人听得清晰。
如今又没人杵在眼前,就是圣上不去听,那比翻书页声音大得多的拨动流水声也早已传入天子耳中。
圣上微拧了眉,正想唤内侍们进来,突然发现内里掩映的帘幔隐约倒映出一个丰满绰约的女子,她手持着灯烛,一点点向这边走来。
那名女子大概是刚在浴池中嬉戏过,隔了几道帘幕,也能瞧出那被温泉水浸shi滋润过的发丝与女子玲珑曼妙的躯体。
她像是在泉水中游兴方尽的Jing灵,只披了一身被水沾shi的纱制寝衣,用玉钗松挽着发髻,赤足走来。
女郎白皙的纤纤玉足踩在硬实粗糙的砖地上,显得格外柔美,那润泽的手轻轻拂过最后一道帘幕,马上就要叫人看到庐山真面目的时候却又顿住了。
她隔着一层朦胧纱影同至尊天子对视,含情脉脉,似有江南三十六陂春水,确有几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意味,随后却又像是害羞一般,将手缩了回去,身子半侧,却能叫九重之上的君主感受到她无尽的柔情。
这一切进行得十分顺畅,她举手投足都已经是训练过无数回的,但芸儿的心还是几乎要跳出胸腔。
她在几个月前还是新做了妇人的新嫁娘,可是转眼间就被送入了秦府。
她以为这是哪家的恶霸在街上无意间瞧见她的美色,想要强占了她的身子,但是她只猜对了一半。
掳她回来、把她藏匿在府中不放人的乃是当朝皇后的母族血亲,这位秦四郎固然是瞧中了她的美色,但却不是为了自己一时之欢,而是告诉她,她将来要服侍的是天底下最尊贵的男子,比她那个□□品小吏的夫君强上百倍。
秦四郎虽然对她的容色也略有些痴迷,但是碍于这是为圣上寻来的女人,不敢太过放肆,没有欺辱她,只是知道她不肯听话,叫婆子们拿了内侍平常折磨买来奴妾的东西来折辱她。
她若是个处子还不至于遭这份罪,偏偏那一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