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半,舒特上尉看向手表。他此时才坐到床上,蹬掉军靴。十一点入睡,十二点半被轰炸惊醒,接着是疏散、点人数、报告、重新安排住处。再度回到自己的小屋时已经这个时候了。六点还要起床行进。
上尉吹灭煤油灯,躺上床,闭上眼睛。幸运的是,他睡着很快;只需要三分钟。十年军旅生涯会给一些人带来这样的好处。
但是,他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时间似乎才过了十秒。
黑暗中有人,他清楚地意识到。而且并非是友善的存在。
舒特上尉敏捷地一个打挺翻身下床,同时从枕下摸出小刀,身子站直与张口叫人发生在同一秒。但那个人比他更快地冲了上来,一只肮脏的手捂住了他的嘴,草地的味道。有一个冰冷锋利的物事抵上了舒特的脖颈。
“住嘴,放下刀,否则现在就杀了你。”那个人恶狠狠地说,陌生的口音。
刀尖抵在他的脖颈上。那人的手有些发抖,但刃准确地抵在他的大动脉上。没有挣扎空间。上尉抬起双手投降,刀从手里滑落,掉在床上,只发出一声闷响。
黑暗笼罩着一切,只有窗外透来篝火的光芒,用橘红的线条勾画出房间内的事物。入侵者显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保持着对上尉的禁锢,一步一步挪到了窗户边上,外面看不见的地方。
“现在,听着。”入侵者说,声音嘶哑,“我会放开你的嘴,但是刀子不会放开,你要是敢叫,我死也要拉你垫背。”
舒特上尉点了点头。
入侵者的手慢慢离开了他的嘴。舒特立刻用细而惊恐的声音说:“不要杀我,我什么都可以做!”
“报上来,名字,军衔。”
“弗里茨·施耐德,上尉。”舒特回答。遮掩军衔并无意义,他的制服就搭在椅子上。但身份暴露不会带来好结果。他已经学会这一点了。
“你说谎。”那人说,刀刃往皮肤里陷了一点。“这里没有叫这个名字的军官。真名。”
“对,对不起……”上尉咳嗽了两声,“不要杀我……我叫鲁道夫·科罗尔。”隔壁连的指挥官。
“好,科罗尔上尉。”那个人说,“现在,慢慢地把你桌上的水杯拿下来,放到地上,然后踢到我脚边。要慢。小心,你要是踢到我的腿,我可不能保证你的脖子会不会摔到刀刃上。
用这招对待一个上尉。舒特一边照做,一边嘲讽地想。游击队、逃兵、囚犯……刚刚问名字那一招说不定也是诈术。这蹩脚的威胁反倒令舒特更加冷静。他会活下来的。守夜的士兵可以等候惩罚了。
入侵者仍然一手用刀抵着他的脖子,缓缓地半蹲下去,捡起了地上的水杯,然后贪婪地喝起来。
他不知多久没有喝水了,咕咚咕咚吞咽的声音如同震雷。舒特上尉颈前的刀尖略微放松了力道,但仍未达到能够安全反抗的距离。
将杯内最后一滴也风卷残云般贪婪地汲取后,入侵者将杯子放到地上,并踢到了自己身后。狡猾。“告诉我哪里有食物。就在这个小屋里。”
“屋内没有食物。”舒特很快回答。“食物都集中放在别的地方。”
这个答案似乎并不让入侵者意外,他叹了口气,随后不说话了,大约是在思考对策。
“我可以带你去拿,”舒特提议道,“旁边的卡车上就有。守夜的士兵睡着了,你挟持我过去,我不会出声。然后你可以把我带到离这里很远的地方,再放我回来,等我回来叫人,你已经逃跑了。
“我?逃跑?跟车赛跑吗?”入侵者说。舒特感受到汗水滴落在自己的背上。入侵者应该没有想到自己闯入的这个小村庄已经成为了军营。他已意识到这是一个死局。这对舒特来说并不是好事。
“这是唯一一个方法……”舒特说,声音畏怯。“我,我只想求求你放过我……”他说的一半是真;他不能死在这里。为此他什么都能做出来。
“不,还有一个方法。”入侵者说,拉着舒特后退了两步,从他桌上拾起手枪。这不妙。手枪是满弹的。“你现在点灯,叫人来,要求士兵给你拿食物,我会躲在床底,手枪瞄准你的身躯,就在半米之外。我知道现在是凌晨三点。你可以装病。”
“好。”舒特说,动作缓慢地点燃了桌上的煤油灯。他与入侵者对视了两秒,极快地记下了对方的样貌,接着高声叫道:“里本中士!里本中士!”
入侵者迅速缩入了床底的黑暗。
从窗外传来了响动。睡着的两个守卫似乎醒来了;稀稀拉拉的谈话声,十几秒后脚步声从门外传来。敲门。
“怎么了,长官?”一个士兵哈欠连天地说。
“我不太舒服……”上尉痛苦的声音。“请……请为我拿一些食物。不用叫医生,我想……应该很快能过去。”
“遵命,长官。”脚步声离去。几分钟后,门打开了。
“把食物放在桌上。”上尉指使道,“谢谢你,中士。”
“不用谢。”中士的声音突然变得奇怪。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