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坊的娘子说,在昆州有三位美人,嫁在外乡的汉情、外出瞎了眼的燕妙人、和刚成寡妇不久的薛漂。
这三位美人,我一位都没有见过,在我印象里,最美的就是红坊十六娘年轻时候的画像。
离着不远的镇上,有位老爷把为十六娘作的画送来红坊,一并送上的还有他的一双手。
红坊中的姐姐们都挨个来恭喜,像是对十六娘羡慕至极。
送来画像时是卯时,天沉下来,风吹得我又冷又麻。
为何一同送来了他的双手?我搓着手,不解发问。
十六娘在屏风后摆弄那幅画,研究挂在哪里合适。
大约是想表达,这双手从此再也不会为别人作画。她哼着曲,并没有为这双断了没几天的手而烦恼,恐怕写信与我说,我会不信,就只能出此下策。
你听姐姐说,这就是爱情。
她从那屏风后向上望,企图挣开这片束缚了她的坊间,这是他自私又无法控制的下贱爱情。他会有,我也会有,这是红坊里每个活着的人都要经历的。
那我呢?
这我可不知道,说不定,你要都比我们都幸福,也可能比我们都要惨。这就是爱情,不是顶好,就是极坏,坏到连你后半生和那条微不足道的性命都要交出去。
这天的卯时,是我下贱爱情的觉醒。
我在云屯长到十一岁,就拜了外乡来的赶尸匠孟灼门下,他把学徒收聚在一起建了纪芍斋。
这个长相恐怖的赶尸匠和他的学徒立刻就在云吞县出了名。
我也一样,只要从纪芍斋的大门迈出去,就会迎上各种复杂的目光,也不知道这个名出的是好是坏,总之是吓得我接连几日都在工房里轧花衣。
直到又三年,师父广收徒,纪芍斋不止我一个学徒,上下几百号人,人人都自称拜于孟灼门下,我再和别人说起自己真是孟灼徒弟时,多我一个少我一个,都没那么稀奇了。
头一年我什么都没有学到,也难说到底是天资愚钝或者因为什么别的原因,眼看着其他几个师兄弟都出去赶尸,我还在斋门前招揽来客,到了冬天还要为后院里每间卧房点火。
小年冬日,云屯临近的几个村子家中皆难维持生计,在此基础上,村内还着了一次大火。于是大家各找各的出路,和我一间屋子的王凛也在干平城中历广台下谋了差事。
眼看着出去的同乡都过得越来越好,而我始终留在纪芍斋当学徒,整日不是闲着就是跟在师父边儿上耗着。
赶尸所能接到的活儿越来越少,剩下的徒弟也是走的走,散过后剩下的人所剩无几,我陪着师父,生活越过越差。
王凛看不下去,给我支招让我前去昆州,在当地有名的ji院红坊里给官家做伏小。
我反复考虑,又不能留下师父不管,这么想着又过了一年,师父去世,我最后一次收拾行头赶尸,把他带去横江边,将他留在了江水里。
趁夜,赶往昆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