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元阳楼后,卫舟就没再见过陆霜沉了,一方面是他在故意躲着,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对方,出行时就特意挑着些比较偏僻的地方去。另一方面是正派现在确实很忙,他从情报处里听了许多消息,比如他们那日在万剑山底下受到伏击,是因为正道里有人和魔教勾结走露了风声,又比如某门派收到了魔教的袭击,灵界混乱,陆霜沉自然要跟着剑尊四处支援。元阳楼是中立势力,一时没什么要出手帮忙的意思。
日子一天天过去,战况也越来越白热化,不少门派陆续曝出有内应,大的门派还好,管理层很快就制定了对策,许多小门派就没那么幸运了,直接被魔教毁了。
卫舟出行时也会途径那些被摧毁的门派遗址,曾经清净和谐的院落只剩下七零八落的柱子瓦片,偶尔还会见到几个弟子在废墟里灰头土脸的低声哭泣着,他有些不忍,其实也有些想帮忙的念头,但找不到理由,贸然相助也只会导致误会,就只是在出任务的时候顺带救下一些百姓。这种不显眼的援助一直到某日,公孙离捧着蝎子过来敲开他的门:“楼主叫我们去应对魔修。”
他有点惊讶,装填暗器的动作停住了,没想到元阳楼在退场后还有剧情:“我们楼不是不管这些东西的么?”
公孙离用看傻子的眼神瞟他一眼:“听说魔尊已经出来了,万剑山在准备应敌,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要是正派真的输了,魔教掌管了灵界,你觉得我们元阳楼还能这么自由逍遥吗。”
唇亡齿寒,卫舟了然。
两人领了命令赶到长音门山下,远远见到山顶两股气息相击,爆发出磅礴的威压,应当就是魔尊和剑尊在交手了。
长音门属于几大门派中的末流,以琴音辅助修者进攻闻名,侧重于辅助能力,但自身并不够强大,魔教想从他们这里下手,大门派覆灭,灵界自然也会士气大颓,剑尊也明白这个道理,于是也赶来驻守,双方相遇,化神期交战,一时间风云变色,昏暗无光。
山脚下也在进行着激烈的战斗,各个门派的弟子们和魔修们缠斗在一起,许多受伤的长音门弟子仍顽强地撑住身体弹起琴音,辅助他们战斗,其中还有许多卫舟眼熟的灵界的反派面孔。在战争开始之前,正道和反派因为信念和规矩不合,一直是水火不容的关系,但此刻,在灵界共同的危机面前,两路人竟是自发团结起来成为了同伴。
卫舟被眼前的场面震撼到了,一股热流蔓延上了他的心头,公孙离也看见了这奇异又和谐的场景,觉得有趣至极,愉快地笑了声,抽出腰间软剑,往战场跃去:“我去布个阵,你记得掩护我。”
公孙离用袖剑一抖,前方敌人的脖子就裂出一道口子来,鲜血溅上他的脸,他足下一点,跃至更远处,另一只手将备好的符石钉在地面上。卫舟跟在他后头,翻身跃过斗争中的修者们,袖剑和飞刀不住地往外掏,随着他流水般的动作贯穿了上前的魔修们的皮rou。两人配合默契,像飞燕般轻盈的穿过人群,带起阵阵血花。
顺着外围布置了一圈,公孙离站定,擦了擦脸上的血迹,一道灵气打出:“起!”偌大的战场顿时被淡淡的紫气笼罩,周围的山林间突然窸窣作响,无数灵虫蔓延开来,不少魔修被淹没在虫群里,被蚕食得只剩一具尸骸,靠里的魔修们有了反应时间,提起魔气来抵抗,但灵界的修者们也抓住这个机会进攻,步步紧逼,魔界一时竟成了劣势方。
这符法需要公孙离一直支撑,卫舟护在他身旁,长鞭游龙般舞动,把前来的魔修劈得四分五裂,两人元婴的功力都运转到了十成十,只觉热血沸腾,斗志高涨。
这关键之战一直斗了三天三夜,期间双方一直有援兵前来,元阳楼另两位右护法也来帮忙,卫舟和公孙离也不记得自己到底吃了多少颗补灵丸,丹田已经燃烧得有些疲倦,喉间全是药丸苦涩的味道。
终于到第四天清晨,一道蓝色的剑光突然从长音门山顶射出,直直地劈向空中,灵力竟是穿透了层层乌云,阳光从破开的云层里倾泻下来,光芒久违的洒在了大地上,一时间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望着天空有些发愣。
卫舟也抓着长鞭,他的衣衫有了多处破口,脸上也沾染上了火药的痕迹,他怔怔地望向山顶,这剑气他再熟悉不过,正是含雪剑的气息。看样子陆霜沉是寻得了关键的机缘,前来打破僵局了。
很快,局势就如他所想的那般明朗开来,山上传来了魔尊败退的消息,长音门两股磅礴的威压也逐渐消散开来,昭告着战争的尾声,魔界此番进攻失败。魔修们收了命令,也逐渐撤退回了领地,战场逐渐空旷起来,只剩下遍地的尸首和战斗时被掀起的石坑瓦砾。
结束战斗后的灵修们都脱了力,卫舟躺在地上,放松的身体各处都传来酸痛,他听见正道们在哭着笑着大声喊着胜利的消息,还说着凤鸣剑尊受了伤,正在准备退位给自己的大弟子。
阳光一寸寸地在大地上蔓延开来,卫舟伸手遮了遮,眼里也不知道是被灼了还是因为别的,竟是落下一滴泪来。
陆霜沉长成了最耀眼的那颗太阳,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