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谷部不是近侍之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要想将本丸上下的工作都分配妥当,及时清楚地结算清今天谁做了内番、谁远征带回了双倍的战利品,就免不了在本丸上下左右跑动:去田地里核查一下杂草清除的成果,去厨房查看点心做好了没有,清点库房里的式纸存量……
如此,就没法一直留在主公跟前了。
身为近侍,却无法近前伺候主公、保持着随叫随到的状态,而是让可怜的大和尚一个人孤独地念经敲佛,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是谁也无法忍受的。久而久之,本丸的分工就自动进行了优化——数珠丸恒次陪伴在主公近前,与主公论佛,保卫主公,承担礼仪性质的传话与接见,而压切长谷部全本丸跑,担起组织本丸的工作来。
优娜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就去压切长谷部那里报到了。
长谷部的居所是独立的,和主公的屋子挨得很近,而且上下有着楼梯,是少见的二层楼,据说这里原本是用来当会客室的地方。
普通的刀剑,一般都与本刀派的亲眷住在一起;但为了工作方便,压切长谷部直接搬到最邻近主公的会客之所来了。这种做法,从某种角度上说,特别像为了通勤方便每天在公司打地铺的都市社畜。
“打搅了——”
她上了楼梯,扣了扣门,向着屋内打了声招呼。
“门开着,自己进来吧。”长谷部的声音传出来了。他大概还是很忙,所以也懒得亲自为她来开门了。
吱呀一声,移门推开了。优娜小心翼翼地跨进门槛,很客气地说:“长谷部先生,我是日光长光,奉主公之命前来…呃…工作。”
室内原本有刷刷翻动纸页的轻响,她说罢这句话,那簌簌的响声便停了。
优娜偷偷抬眼,用余光瞥了一下对方,却只见到一双修长的手压在桌上,白紫相间的袖口撩起,露出小臂与腕肘来。
她不是第一次见到压切长谷部了,先前去万物时,也来过这里。但那时她是和岩融一起来的,有什么问题,都能让岩融顶着;可现在不一样,是她一个人面对这位据说是“全本丸上下最为重要的付丧神”。
“数珠丸所说的安排给我的帮手,就是你啊。”长谷部说着,骨节分明的手指敲了敲桌面,说,“听说你是象征‘忠诚’的刀,是这样吗?”
“诶?”优娜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便小声地回答,“是的。我是德川秀忠下赐给堀尾一族的刀,象征‘忠诚’。不过,我也有‘疾运’的传闻。”
“有多忠诚?”长谷部的问题越发奇怪,“为了主人,哪怕是手刃家臣,火烧寺庙也能办到吗?”
“?!”优娜陡然被这么质问,心底只觉得紧张。她开始转动自己的小脑筋:要如何发誓才显得自己比较诚恳?
——那当然是拿付丧神最惨的下场来赌咒了!
于是,优娜很认真地说,“为了主公,哪怕暗堕,也再所不惜!”
“……哈?!”压切长谷部愣了片刻,语气充满质疑,“这算什么誓言啊!暗堕可不是什么好事!”
“那…那,为了主公,即使战斗到折断的那一刻,也在所不惜!”她又换了说辞。
对方沉默了片刻,说:“嗯,气势倒是不错。从今天开始,一起为了主人而共同战斗吧。”
听说辞,像是认可了她,这让优娜松了口气。她终于得以抬起头,悄悄瞥一眼压切长谷部的面容了——
和她上一次看到时的模样相同,淡灰茶色的短发,散碎的刘海下露出一双菖蒲色的长眸,气质又很奇特,就像是糅粹了神主的禁欲感与碌碌的世俗味,让人一时做不好决断,是该靠近他还是疏远他。
但是,做人不能只看脸。优娜打量的目光下滑,发现长谷部和长船家的刀一样,竟然也喜欢穿运动服,仿佛下了班就要去参加网球大赛似的。此时,她就已经收起了自己的小心思,心如止水,平淡无波了。
运动服使人欲望消减,阿弥陀佛。
“听好了,我这里的工作可是很辛苦的。”长谷部说,“如果无法做好为主人奉献全部的心理准备,那还是赶紧回去吧。”
优娜连忙说:“我已做好了觉悟!”
“‘觉悟’……?”大概是她的用词太过好笑,宛如面对一场决战似的,长谷部笑了起来,面色显得相当愉快,“哈哈哈哈哈哈,不错!诚心实意地侍奉主人,正如一场战斗!”
不知为什么,他笑起来的时候异样地显得有些狂气,差点让人忘了这里是本丸,而不是刀兵相刃的战场。
大概……是因为压切长谷部曾属于织田信长的缘故?——前主是有着“第六天魔王”之称的战国霸主,身为佩刀,形成的人格也难免会受到一定影响。这样一想,也就理解了。
不过,再酷帅狂拽的霸主之刀,只要穿上了运动服、运动裤加白色室内鞋,也就一点都不酷帅狂拽了,只显得像一个勤恳的社畜,或者每天早上喊你起床上课让你别迟到的你哥。
“好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