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别有洞天(二) ...
“戚……戚公子?”
言斐试探性地轻唤两声,却没有听到戚景思答话,只能细细寻着声音发出的方向。
山洞入口处隐隐有些光亮,他能分辨出声音并不来自洞口,倒像是……
方才戚景思最后说话的方向。
他又想起方才戚景思右手小臂上狰狞的伤口。
“你……可还好?”
戚景思仍旧没有答话,像是已经睡着了。
之前戚景思觉得自己与言斐不算熟识,其实对言斐而言亦然。
戚小公子身份贵重,常家、费家的孩子才够资格跟他称兄道弟,并不是他言斐一个满身铜臭的商贾人家的儿子能高攀的。
只不过面冷话少的戚公子和书院里的旁人不一样,不嫌弃他是个小瞎子罢了。
他用善意回报戚景思的善意,仅此而已。
或许连朋友都算不上。
但从被山匪掳劫到现在,不到一夜的时间,前有饿狼,后有歹徒,突然间天地浩渺,只剩他二人相呴相济,相互依存。
戚景思无意识的保护竟让人生出些许莫名的依赖。
对方右臂的伤口和现在耳边的异响,都让言斐莫名地恐惧心惊。
他跪伏在地,几乎是一路爬行向声音发出的方向,终于碰到了戚景思的脚踝。
伸手探了探戚景思的额头,他并未发现任何异样,除了戚景思额间的一层薄汗,和身体轻微的颤抖。
虽然言斐不生活在世家贵族的圈子里,但晟京城里谁不知道,戚家小公子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霸王。
传闻中的戚景思是如何的Yin晴不定、不好相与,言斐以前或许不曾亲眼见过,但在对方适才屠狼的狠戾背影里,瞧得出端倪。
可现在,他也能在戚景思呼吸中压抑着的颤抖里感受到一种类似脆弱的东西。
他对这种脆弱很是熟悉,至少曾经是的。
“戚公子……”他用袖口替戚景思拭去额间的薄汗,“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戚景思仍然没有答话,可浑身的颤抖却越发明显了。
脆弱也是。
言斐甚至觉得自己能在黑暗中看见戚景思身边溢散着的恐惧。
“你……”他试探着,小心翼翼的,深怕触碰到戚景思心里那个无人知晓的边界,“是害怕吗?”
利刃锁喉,群狼乱舞,他都不曾在戚景思身边感受到这样诡异的情绪。
现在的戚景思在怕什么?
山洞里明明只有无边的黑暗。
言斐想起小时候,自己刚离开母亲身边单睡,他很害怕;可是他不敢说,他怕母亲会失望。
于是当时的他颤抖着,也克制着,就像现在的戚景思一样。
“怕黑?”他鬼使神差地小声问道。
当年的晟京第一名ji有着顶细腻的心思,她察觉到儿子在薄褥中的战栗,于是坐在床边,轻拍着言斐的后背,浅yin一首歌谣哄儿子入眠。
那时的言斐便想着,若是母亲能再给他一个拥抱,就更好了。
可是母亲没有。
于是现在的言斐搂住了戚景思。
就像他当初想要的那样。
将戚景思的颤抖和脆弱都拥在怀里,他唇边轻哼着当年那首母亲哄他入睡的民谣——
“做天难做四月天,蚕要温和麦要寒;卖菜哥哥要落雨,采桑娘子要晴天。”
戚景思没有生病,也没有睡着。
他一直醒着,可他不想言斐知道自己醒着。
因为怕黑,从小林煜都会在睡前给他留下一盏油灯。
他怕黑,怕极了,没有任何原因;好像就是从小没有父母的孩子对黑暗天生的恐惧,直到现在都无法治愈。
之前他一直觉得这黑暗里的山洞很吵,满山呼啸而过的风声都拼命往他耳朵里钻。
但却在这一刻突然变得安静。
言斐轻yin的那首民谣……
似乎能驱赶一切——
整个晟京的扰攘,和他十几年来所有的恐惧。
因为这首民谣,他太过熟悉。
言斐的怀抱,言斐的声音,都太温柔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困,很安心。
*****
雨过天霁日初上。
昨夜那场雨来得及,去得也快,山路的泥泞也很快蒸发在日头下,下山的路好走了许多。
入城后便看见京兆尹手下府兵已经拿着二人的画像满城寻人,戚景思这会才终于松开了言斐的腕子。
言斐不自觉地扭了扭被攥得发红的腕子,小心翼翼地偷瞄着身旁的戚景思。
昨晚戚景思应该是睡着了,整夜都没有动静,怀里的颤抖渐渐平静后,折腾了一天的言斐也终于睡了过去。
今日一早,戚景思唤他起来时,已经重新穿上外袍,除了说赶紧下山,便再没